宣佈開放API 是微軟的恩賜還是我們的權利

最近和微軟相關的話題再次引起了轟動。一方面，微軟已於2月21日公開宣佈開放一些API的介面，微軟將在其產品中執行四項新的互操作性原則及相應舉措，包括：確保連線的開放性、提高資料可移植性、增強對行業標準的支援，以及促進與包括所有開源社群在內的客戶和行業進行更為開放的交流。另一方面，2月27日，在比利時布魯塞爾，歐盟委員會再次宣佈，因美國微軟公司拒不遵守2004年歐盟作出的反壟斷決定，歐盟再次對微軟公司處以8.99億歐元的罰款。這兩件事，巧合般幾乎同時發生。由於微軟宣告要加大自身的開放在前，而歐盟的追加處罰在後，讓人有了歐盟有點“沒完沒了”的感覺，為此微軟也恰到好處地贏取了一些同情。

我個人認為，我們在忙著去同情微軟之前，先應搞清楚幾個邏輯關係：首先，當然不是因為微軟在21日開放了協議，所以歐盟“發覺”了原來我們可以要求的更多，所以就把微軟當作了“提款機”，繼續加罰微軟。其次更為關鍵的是，微軟開放協議究竟是微軟對我們的恩賜還是我們本身所應有的權利？這是我們該認識清楚的。

對微軟的開放，微軟公司全球資深副總裁、微軟（中國）有限公司董事長張亞勤博士高調宣稱：“這是一個里程碑式的宣言。”、“這是為了提高開放性，增加透明度，推動互操作性，為開發者、合作伙伴、使用者及競爭者提供更多的機遇和選擇。提高互操作性，透明度和開放性是整個產業的技術發展趨勢，也是客戶的要求。過去幾年來，微軟一直在推進互操作性工作並取得了積極的成果。”

情況真是如此嗎？讓我們再看另一則新聞，或許能發現一點新的東西：

對歐盟的再次處罰，“鮑爾默週三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歐盟開出新罰單)已不是什麼新聞，其實我們完全遵守了歐盟反壟斷裁決，而且也得到了歐盟認可。這次罰款主要涉及執行歐盟裁決之前的一些活動。該機構認為，我們在此之前曾出現過違規，因此還得接受處罰。”

鮑爾默接著表示，微軟今後仍會遇上各種監管麻煩，“作為一傢俱有巨大市場影響力的大型企業，全球任何國家的監管部門都會關注微軟的市場動向。”他還透露，在微軟上週宣佈加強產品開放性措施之時，公司就已知道歐盟會開出新罰單。鮑爾默說：“我們事先已知道歐盟會開出新罰單，只是不清楚具體時間會是本週，但知道這一天遲早都會到來。” （以上文字摘自“微軟CEO鮑爾默回應歐盟新罰單:事前已知曉”一文（世界商業報導 ；日期：2008-02-29 )

這兩個表態聯絡起來看，事情的邏輯就會比較清晰。微軟事先已知曉歐盟會繼續加大對微軟壟斷的處罰，微軟也非常清楚“全球任何國家的監管部門都會關注微軟的市場動向”。微軟此次“大方”開放協議，最為主要的是要向歐盟示好，表明自己“開放的誠意”，但顯然這誠意還不能打動歐盟。歐盟對此曾有一個說法“我們至少聽了微軟四次宣言”，但顯然，在反壟斷體制進一步完善的今天，無論是歐盟還是世界其他地區的使用者都需要微軟付出更多實質性行動。

我之所以對此事的邏輯感興趣，是認為，通過此事我們可以更加清晰地思考，作為微軟的使用者，作為微軟的競爭者，我們有沒有一些自己正當的權利在此之前被忽略了？當很多人在為微軟的“開放”歡欣鼓舞的時候，有沒有認真想過，這是我們被忽略已久的權利，絕不是微軟的恩賜，更不是微軟自動自發“給予”的，今天的獲得離不開世界反壟斷力量的努力。也許，正是由於被忽略已久，所以很多人都把被忽略當成習慣，把還給自己一部分權利叫恩賜。

理清這個根本邏輯後，讓我們再來看看此次微軟究竟還了多少權利給我們：

 

微軟這次開放的Office二進位制文件格式協議（通俗的說就是DOC、XSL、PPT的格式說明），不僅為使用者所關心，我們作為競爭者也非常關注。我們在第一時間對此進行了初步研究。多年來，我們一直有專門技術人員在研究和DOC的相容技術，我們通過自身研究以及相關資料已大致“破解”了DOC的協議。對應此次的開放內容，我們的技術人員給我的報告結論如下：

微軟於2月15日公開了office 97－2007版的二進位制檔案格式說明書，與早些時候公開的97版二進位制檔案格式說明書相比，在內容上有很多改進，但還存在一些問題，主要有：

1、對關鍵技術點的闡述不夠嚴謹。包括資料流的名稱，二進位制格式說明書中的表述與實際文件中儲存的資料流名稱不一致、Word 二進位制格式說明中FIB結構的儲存位置描述模糊等。

2、說明書闡述的內容不夠全面。包括word二進位制格式說明書中沒有將該格式所包含的所有資料流描述清楚、說明書中所描述的資料結構並不是所有的資料結構、文件的加密和解密演算法缺少說明等。

3、在有些技術處理上使用的是微軟定義的格式而沒有采用相關的國際標準，這給其他軟體的相容帶來一定難度。

4、易讀性比較差，沒有二進位制格式核心儲存思想的說明性內容。

我列出這些，只是想說明，二進位制格式開放的價值，對於我們公司的幾個專業技術人員而言，並不如外界宣傳和想像得那麼大。這一方面是由於微軟還有所保留，更主要的是因為開放的時間。現在開放的內容，我們經過過去的五、六年“相容”研究已基本取得。假如早五年開放的話，我們就不需要花費巨大的投入用於驗證、鑽研DOC,我們產品對DOC的相容可以更快達到現在的水平。如果微軟真能早五年開放，國產軟體的發展肯定會是另一番局面，但可惜現在已是2008年。所以，微軟開放二進位制格式的象徵意義大於實質意義。因為，我們五六年的時間已經付出了，也正是這五六年，封閉的DOC格式進一步加強了微軟的壟斷地位。

對於微軟的二進位制協議文件，我要作進一步的說明，我們曾經面臨的一個邏輯困局是，一方面，為了滿足使用者的文件格式相容的需要，我們需要去研究微軟並不開放的文件格式。另一方面，我們破解了許多微軟封閉的格式協議後，我們卻面臨了“侵犯”微軟智慧財產權的風險。在過去的幾年裡，微軟多次發出了“開源軟體侵犯微軟智慧財產權”的警告，採用莫須有的手段來打擊競爭者。沒有比這更不公平的邏輯了，微軟過去幾年就是這樣利用封閉的文件格式，把我們這些競爭者封閉在公平競爭的舞臺之外。歐盟的裁決給了我們安慰：微軟的做法屬於壟斷，是違法的。

 

如果有過我們這樣的切膚之痛，想必就能理解，歐盟為什麼會持續地對微軟進行反壟斷的處罰。而且，就在今年1月歐盟委員會又對微軟公司發起兩項新的反壟斷調查，一項針對的是微軟公司Office辦公軟體等產品的相容資訊披露問題，另一項針對的是微軟公司在Windows中“捆綁”自己的IE瀏覽器問題。禁止濫用市場地位，破除壟斷，促進自由公平的競爭，這或許就是歐盟之所以“沒完沒了”原因吧。

 

2007年10月，在微軟宣佈接受歐盟反壟斷的裁決，將公佈相關的協議時，國內就有了這樣的擔憂：因為反壟斷的裁決是歐盟做出的，微軟是否對中國使用者開放這些協議。後來，這樣的擔憂在微軟的“恩賜”下，在中國也不成為問題了。我們之所以有這樣的擔憂，就是因為我們過去沒有《反壟斷法》，我們也沒有任何針對微軟的反壟斷的監管調查。我們因此不能簡單的推論歐盟的反壟斷裁決也對我們中國有效。在此事件中，我所理解的邏輯是：在有著完善的反壟斷的法律體系下，要求微軟開放各種協議，就是我們所有使用者，所有競爭者的正當權利；否則，是否開放協議就成了微軟的恩惠了。在我國，反壟斷還有更長的路要走。

 

我個人認為微軟的此次開放行為是在現行反壟斷體系下的一次打破壟斷困局的嘗試，但是否就此滿足了反壟斷的制裁和需求，仍需要微軟付出更多努力。我非常贊同COPU主席陸首群先生對微軟此次開放協議的定位：“小步舉措，有所進步，謹慎歡迎，尚待釋疑”。無論如何，對微軟的開放行為，我會持歡迎認同的態度；同時我衷心希望不是隻有美國、歐盟才有這樣的監管要求，中國在反壟斷上也應有所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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