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M班×姚班,計算機「黃金一代」邁進巔峰之門

轉載發表於2019-07-31

2005年,電腦科學家姚期智歸國,在清華創辦了「軟體科學實驗班」,即姚班。對於那些志在登上電腦科學金字塔尖的學生來說,師從圖靈獎得主姚期智,幾乎等於邁進「巔峰之門」。

要邁進巔峰之門,這些天才班的門檻有多高?以姚班為例,2018級清華姚班錄取的50人中,幾乎全是國決級別的競賽生和高考狀元,印證了姚班“彙集了清華半數英才”的說法。

創立伊始,科學家姚期智在一封公開信中,明確闡釋了姚班辦學的宗旨,「我們的目標並不是培養優秀的計算機軟體程式設計師,我們要培養的是具有國際水平的一流計算機人才。」

從姚班出現的時間點倒推三年,上海交通大學教授俞勇發起設立了ACM班。

ACM班取名源於國際科學教育計算機組織——美國計算機學會(Association of Computing Machinery),它是世界上第一個、也是最有影響力的計算機組織,計算機領域最高獎——圖靈獎由該組織設立和頒發。這也寓意著ACM班一開始設立的目標就是「培養電腦科學家」。十年內,ACM班學生們便拿到了全球ACM大賽(國際大學生程式設計競賽)的「三冠王」。

「我們班是要培養電腦科學家的」,彼時俞勇如此向學生們傳達自己的期待。最初,這句話裡的資訊全是壁壘。有俞勇的學生記得,最初聽到這話時,自己是懵的,在當時的普遍認識裡,計算機不是工具嗎,跟科學家有什麼關係?但後來,這被證實是一個具有超前意義的目標。

ACM班×姚班,計算機「黃金一代」邁進巔峰之門1996年是上海交通大學參加ACM-ICPC的第一年,圖中前排右一為俞勇教授

由那個時期開始,清華姚班和交大ACM班開始系統地把每一代學生中最頂尖的一部分,引導到電腦科學的路徑上來。也正基於此,十多年後,當AI和區塊鏈給電腦科學開啟了落地的一扇門,這些學生中的很多人,開始成為科技產業的中堅力量,他們埋頭鑽研的那間「暗室」,變成了一個「發光的房間」。

從姚班走出來的學生創辦了包括Pony.ai、曠視科技、Abundy以及Conflux等企業;ACM班畢業生的「作品」則有第四正規化、流利說、森億智慧、依圖科技等,這些企業分佈在人工智慧區塊鏈的多個落地方向上,包括影像識別、醫療資料探勘、PaaS以及區塊鏈公鏈等。這些公司滲透入社會服務的方方面面,如果用商業數字來衡量他們如今的成績,我們看到的是,這批公司整體估值已達到數百億元。

這些名字背後,是資訊科技的發展,是資料積累由量到質催生的轉變,也是資本助力的結果。在漫長的全球商業發展歷史裡,時勢始終是造就企業家的關鍵因素;在電腦科學的時代到來時,這些人身上被賦予了下一個馬雲、下一個埃隆·馬斯克的可能性。

有同齡人評價這批年輕人,他們是那種「別人考100分是因為努力,他們考100分是因為試卷滿分只有100分」的天才。這批年輕人的經歷,原本是一則科學塔尖上、不太為人所知的故事,但轉折點來自人工智慧區塊鏈等電腦科學技術的成熟,經由商業為橋樑,更直觀地出現在大眾眼前。

作為多位出身姚班、ACM班創業者背後的投資人,紅杉中國的沈南鵬見證了這一代計算機學子走上創業舞臺的歷程。「從學術上講,他們是黃金一代;今天在商業上講,他們同樣稱得上是黃金一代。」

選擇

程式設計領域流傳著一個這樣的傳說,如果在程式設計介面輸入「教主」,計算機會立刻輸出「樓天城」。

清華大學首屆姚班學生樓天城,因在眾多高規格程式設計大賽中折桂,被視為中國公認的大學生計算機程式設計第一人。他有個氣勢恢巨集的綽號「樓教主」,代號「ACRush」,意在以速度取勝。他連續十年在TopCoder中國排名第一、兩度獲得Google全球程式設計挑戰賽冠軍,常有青年學子用“最牛的程式設計師,沒有之一”來表達對「樓教主」的仰慕。後來他成為了小馬智行(Pony.ai)聯合創始人兼CTO。

作為姚班走出的一顆閃耀的計算機新星,樓天城的身份有著無數的可能性。但他卻選擇以姚班汲取技術為基底,走出學術界進入產業界,併為中國自動駕駛注入了全新的想象力。

從成熟網際網路公司汲取經驗、錘鍊技術能力後,「樓教主」最終於2016年拉起了屬於自己的旗幟——自動駕駛創業公司Pony.ai宣佈成立。這家以技術見長的自動駕駛公司在成立後短短兩年內,估值便超過10億美元,成為領域內的獨角獸。

ACM班×姚班,計算機「黃金一代」邁進巔峰之門樓教主(左一)獲得金牌在「樓教主」名號的吸引下,他所帶領的Pony.ai甚至成為了自動駕駛領域人才的聚集地,指引著鍾情於自動駕駛的青年人才的流向。

如果回溯樓天城創業的人生走向,一直重視人工智慧技術如何為實體經濟執行增益的姚班創立者姚期智,無疑是影響其選擇的領路人。姚期智曾在不同場合強調人工智慧基礎與實用緊密結合的學科特色。在基礎研究與應用層面都交出漂亮成績單,是他對姚班學生的期許,也影響著姚班學生在學術與產業層面實現頻繁互動。

和那些堅守象牙塔的前輩不同,樓天城看似始於興趣的創業選擇,實則承載著年輕一代計算機學子被時代所賦予的更大的舞臺和更重要的使命。這批年輕學子將超強的技術前瞻能力與敏銳的商業嗅覺融合,讓前沿科技的突破不再只是一個小群體的狂歡。頂尖技術和商業力量的對接讓他們有望創造更大的價值,為整個社會的進步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加速度。

但從學術走向產業的路徑上,也裝點著頗具意味的小插曲。至少,學生過早地走向產業,曾在ACM班老師俞勇的內心引起過不大不小的糾葛。

關於ACM班07屆學生羅宇龍哭了這件事,有一部分事實已模糊不清。俞勇記得,在羅情緒爆發前,他確實不留情面地斥責了這名弟子幾句。

事情起因於羅宇龍的一個決定。權衡很久後,他決定放棄讀研,從ACM班畢業後直接去創業。幾年後,他參與創辦的餓了麼橫掃中國外賣市場,迅速成長為獨角獸,而羅本人也成為班裡最早做出商業成績的畢業生。

但回到那個節點之前,他放棄科研、選擇創業的決定,讓俞勇非常惱火。至今回想起來,羅宇龍依然會感到愧疚,「其實我挺對不起俞老師」。

在ACM班,商業成就可以被認可。但無論如何,本科畢業時便放棄科研的可能性去創業,都被視為非常不恰當的選擇。質言之,簡直是對「培養電腦科學家」這個教育目標的叛離。

俞勇最初在創辦ACM班的時候,就以「要讓學生自我覺察人生志趣並將其實現」這一寬泛角度為基礎,定下了「培養電腦科學家」這個十分「具象」的目標。對於彼時只有十幾歲的羅宇龍們來說,這毋寧是個「抽象」的願景。所以在最初入學前,有人甚至打過「實在不行畢業去修電腦、裝軟體」的盤算,他們曾無法理解「聽起來有點拗口」的電腦科學家,將面對的是怎樣一種「科學」。

如今回頭來看,「培養科學家」這個願景卻在這段長久的時間裡,展現出了能量和凝聚力。有人甚至認為,如果ACM班沒有這樣一個明確的方向,身處其中的師生不可能如一股繩扭在一起,也沒辦法做到現在的成績。更何況要考慮風險投資這個切面,後者在近十幾年間成長為催化很多事物的巨大驅動力。

俞勇始終沒有讓這股力量正面進入自己在ACM班的教育事業裡來。他的堅持,起碼讓絕大多數學生在恰當的時間週期內,堅守在電腦科學方向上當個「彼得潘」。

回饋社會的哲思

姚班與ACM班理念中的細微差異,在學子們的交叉互動中又歸為一致。基於姚班技術班底的企業Conflux也開始吸納ACM班成員。

ACM班2017屆畢業生劉嚴培,曾在ACM大賽拿過世界亞軍,畢業後進入紅杉中國做起了風險投資(VC),也是ACM班裡第一個以VC作為職業選擇的畢業生。在紅杉決定投資Conflux之後,他加入了這家區塊鏈公司擔任核心系統工程師。

在紅杉做投資期間,劉嚴培看了不少做公鏈的專案。現實地說,公鏈研發當然是區塊鏈領域難度最大的方向之一。而從全球範圍來看,公鏈卻已經是個擁擠的領域。劉嚴培看到的公鏈專案有數百家,這更加令他意識到一個技術最頂尖的團隊介入此事的價值,也堅定了加入的決心。「公鏈這種最難的事情,一定得由最好的人來做。」

向最難的事情發起挑戰,這很大程度上源自學生時代習得的「回饋社會、為社會創造價值」的使命感。

ACM班×姚班,計算機「黃金一代」邁進巔峰之門森億智慧創始人兼CEO張少典ACM班的張少典回國創辦森億智慧也是受此驅動,「不管去了哪個領域,最後都會非常迫切地想成為這個社會的骨幹力量,這是非常內在的東西」。

與ACM班地域相隔的清華姚班,同樣的使命感也在驅動著年輕的計算機天才們,向別人辦不到的、產生更大社會價值的方向趨近。值得一提的是,姚班在實踐中精進出的回饋社會的價值思索,如今看來頗有些哲學意味。

「你們如果要做一些事,最好去做一些別人辦不到的事,因為這些事只有你們可以做」,姚期智是這樣對學生說的,「而那些別人也能做的事,你去可能做得更好,但這不過是搶飯碗過來,對整個社會而言,並沒什麼意義。」

姚本人至今也仍在踐行這一點。姚期智所從事的演算法與複雜性領域是國際理論電腦科學的主流方向,當時幾乎看不到國內學者的身影。他填補了國內計算機學科在理論領域的空白,清華的計算機學科得以首次集齊了理論、應用、系統結構和軟體四大領域的優秀學者。

姚期智身體力行地將社會責任感作為姚班的基底,融入了學生們的血液,並長久地影響著他們的人生選擇。

在姚班一以貫之教育的浸潤下,樓天城深知社會培養資源輸入的背後,是更高價值的期待,「如果我不去盡力,就會覺得是對之前很多人對我的培養和期望的辜負。」

第一次強烈地體會到這種「責任感」是在2004年,作為中國代表,樓天城在希臘雅典參加國際比賽,並在此後的賽事中得到進一步深化。所有的第一次都會讓人印象深刻,GCJ2008MountainView問鼎,是樓天城拿的第一個世界冠軍。

賽時3小時,勝局出在最後8分鐘。在賽後寫的部落格中,他這樣記錄,「果斷放棄B-Hard之後,並沒有想出C-Hard的方法,寫了一個搜尋程式但是心裡很沒底,Hard資料的提交時限是8分鐘,於是到了2小時52分的時候,我毅然開啟C-Hard,用搜尋的程式執行C-Hard,焦急的等待之後,程式在執行了1分多鐘以後神奇地執行結束了。我依靠搜尋方法通過了C-Hard,一舉超過了bmerry。1分鐘後zhuzeyuan也做出了同樣的題目,超過了bmerry,由於罰時排在第2名。我和zhuzeyuan還有bmerry比賽過程中都有不小的失誤,我很有幸把失誤的損失降到了最低點,終於獲得了第一個世界比賽的冠軍。」

如今再回憶那場比賽,最重要的一點,「其實是在落後過程中的心態調整——絕不自暴自棄,更不妄自菲薄,踏實努力」。

對電腦科學領域的畢業生們來說,「競賽」是他們這一群體文化的基底,也是更有效地溝通訊息、相互理解的共識。在這個圈子裡,多數人互相知根知底,每個人的優缺點、技術能力也都是透明資訊。競賽將他們聚在一起,形成一個特殊的群體,而這一群體的價值觀,又在或多或少地影響他們做出的選擇。

見識的價值

2018年春天似乎來得很早,在姚教授的支援下,樓天城回清華參與開設《自動駕駛》課程,跟本科學生分享他的事業見識。這也被樓天城視為自身的責任:上學時,他曾有機會接觸前沿頂級研究成果,如今無人駕駛勢頭正猛,他希望後輩們也別錯過。

將前沿科技進展引入姚班的本科教育,姚期智關心的也是「見識」,「這些你們在課堂上不一定學懂的東西,不用管是不是真的懂,懂了也不用管以後有沒有用,但把它們學會了,你們氣質就上來了。」

「見識」的價值,在ACM班同樣獲得重視。2018年4月12日上午,地處繁華路段的上海交大徐匯校區凱原法學院東方會堂頗為熱鬧,300多人的階梯教室前擠滿了從閔行校區趕來的學子。學生席地而坐,人群一直排到了講臺最前方,校方甚至出於安全考量,不得不採取限流措施,分流絡繹而來的學子。

在這場題為“鵬程萬里益無反顧”勵志講壇上,沈南鵬代表紅杉中國宣佈與交大ACM班設立教學基金獎學金,出資1000萬人民幣,用來支援他們的學習深造與研究,以期培養更多志存高遠的電腦科學家,共同推動前沿科學研究程式。他表示:「ACM班是交大給學生開啟的一扇窗,無論拿過獎與否,能夠跟世界上最優秀的學生比賽,就是最重要的人生經歷。」

作為上海交大首屆免試直升試點班85級一班班長,沈南鵬對科學與商業協同的思考十分具有代表性。他認為,商業發展階段性地進入一個和科技前沿深度連結的局面,這些電腦科學界的頂尖人才,正是被賦予了為科技進步尋找新動能的責任,而AI、大資料,或許正是他們所尋找的「答案」。

在這場交大學子的分享中,沈南鵬談及了自己的求學經歷,其中更多地分享了終身學習的價值。20多年前,他不但喜歡數學,還拿過上海市計算機競賽大獎,並因此認識創業上的夥伴、同樣喜歡數學的樑建章,在他人生的諸多選擇中,成為電腦科學家曾經也是一個頗具可能性的選項。

年輕時的沈南鵬從數學系轉入金融後進入投資領域,成為全球最知名的投資人。如今看來,命運如此兜兜轉轉,頗有些殊途同歸的意味。讓他感到振奮的是,儘管選擇的路徑不同,最後大家都帶著各自對AI+產業的獨到詮釋,在這一驅動人類技術發展的最為重要的領域匯合。

「其實你回頭看會發現,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一個點,但是隻有去做了,才有這些‘點’的發生,最後才能把這些‘點’串聯成線。所以要做好一件事情的確需要非常多的耐心以及長時間的積累」,ACM試點班2002級校友、流利說聯合創始人、CTO胡哲人在與眾多到場的ACM班校友當天同臺分享時如是說。

這一天,對科學與商業聯動有著深入思考的沈南鵬,與在科學研究和產業落地同樣閃耀的新一代未來之星林晨曦、戴文淵、羅宇龍、張少典等人罕見同臺,在思想的碰撞中,展現出兩代學子對電腦科學研究與產業落地的熱望與暢想。

企業家裡的科學家

姚期智、俞勇的目標是培養頂尖的電腦科學人才,但隨著成果的落地應用,計算機領域科學與產業的邊界正在變得模糊,這也讓科學家與企業家的雙重身份,在姚班、ACM班學生的身上實現融合。

Conflux就發端於「純粹」的學術研究。去年8月,姚期智、龍凡等一眾來自清華大學、卡內基梅隆大學以及多倫多大學的多位作者發表《將中本聰協議擴充套件至每秒數千次交易》(Scaling Nakamoto Consensusto Thousands of Transactionsper Second)論文,提出Conflux共識機制。

曾兩度獲得國際資訊學奧賽金牌的龍凡,在姚班最早的那屆畢業生中也是風雲人物,按照同事劉嚴培的說法,龍凡是當年國內電腦科學專業裡「最厲害的那撥人之一」。

「我們覺得它是一個非常有前景的領域,既然有如此強的科研能力,為什麼不能把這個領域推得更往前呢,為什麼不能把它做成一個專案呢?」龍凡如此回憶推動Conflux落地時的思考。

ACM班×姚班,計算機「黃金一代」邁進巔峰之門Conflux創始人龍凡理論的影響力唯有在其廣泛應用時方可呈現於前。科學家孜孜不倦在科學技術中尋求突破,而突破的最終目的正是為了推動社會進步。

龍凡與姚期智達成共識——學術研究關鍵在於落地應用,偏應用方向的計算機計算,只有最終成為標準讓所有人來使用,才能產生更大的影響,否則就永遠只是學術圈的一篇論文。「就像密碼學標準有數百個,但真正被使用的只四五個,原因多是因為最開始有人在用,用著用著它們慢慢就成為標準,但並不見得就是最好的。」

於是,從一篇學術論文脫胎而來的商業公司Conflux落地成形。在該公司這輪3500萬美元的融資落定時,機構名單列到了20餘家。

Conflux在這一撥電腦科學延伸出來的企業中,有個很大的獨特性:截至目前,這是姚班和ACM班畢業生們推到市場的唯一一個區塊鏈企業,並由姚期智本人出任首席科學家。

在這個特定的圈子內,論文幾乎成為了資源的索引,用心的人按圖索驥便能連結起最恰當的人與最前沿的技術。

2007年,研一的戴文淵發表了一篇文章,這篇文章的引用數至今在遷移學習領域排名世界第三。戴文淵是ACM班2002級學生,後來創辦了第四正規化——國內備受關注的人工智慧技術與服務提供商。也是在戴研究生期間,他與香港科技大學計算機系主任楊強教授結識,對方是遷移學習領域引用數世界排名第一的文章作者,後來成為了第四正規化首席科學家。

「當時沒有別的選擇,也是一種幸運」。2005年,戴文淵帶領上海交大三人團隊問鼎ACM世界冠軍,等他回來選擇研究方向時,熱門的圖形學、資訊檢索早被選光了,只有冷門的AI給他選,而當時社會對AI的認知是「沒用,做不成」,做AI的人甚至多被認為是「吹牛的」。

後來戴文淵畢業決定去網際網路公司時,俞勇並不贊成。「他認為可能我去工業界我就不搞學術了,我就是做工廠了,做商業了」。似乎去網際網路公司這條路與他對學子原有的讀博、做教授、成為科學家的路徑期待兩道岔開。

但在當時,戴文淵之所以決定去網際網路公司,是因為他發現AI在學術界會遇到天花板——缺乏足夠的資料。而單靠已有的統計技巧來不斷創造新的統計技巧,又有何意義?他選擇去業界探索,並非剝落電腦科學家夢想,反而正是在堅定此一目標,「在那邊才能做出更好的AI」。

在戴文淵的眼中,科學家與商人身份並不矛盾,很多優秀的科學家同樣是成功的商人。正如前文所述,真正被大眾認知的科學家,大概率是因其理論應用在商業領域切實影響到社會,「大家才會覺得他很牛,否則永遠只有學術界覺得他很牛。」

企業家與科學家於戴文淵而言,並非不可相容的選項。科學是他的目標,「如果要實現目標需要當企業家就當企業家,如果需要當個教授我就當個教授」。

ACM班×姚班,計算機「黃金一代」邁進巔峰之門

2004-2005年全球總決賽,代表交大出賽的一隊是由三個非常有實力的隊員組成的,上圖右三為戴文淵

求學時做遷移學習,是因當時遷移學習人工智慧拼圖中最後一位空缺;做鳳巢系統,是為了向大家證明人工智慧是有價值的;再到今天第四正規化設定「AIforeveryone」的目標,是因為時代前行,行業需要一個更高的目標。

在求索技術進步並期寄發揮其對社會的正面影響這一程式中,是科學家還是企業家,亦或二者兼有的身份歸屬,變得沒有那麼重要。但正是在科學與商業間不拘身份的跨界,讓他們沉澱了紮實的技術能力,又為其獲得捕捉前沿產品趨勢的敏銳嗅覺做了鋪墊。

致力於培養電腦科學家的俞勇,對學生創業的態度也已發生變化。他現在支援學生去創業,因為沒有一批人比他們更懂技術,他們「應該稱得起中國人工智慧第一代黃金一代」。

去向何處

科學創新中的0到1,0的定義何在?真要追溯,恐怕這個「0」也是難以溯清的。用姚期智的話來回答,「終究被人們認可的事情,其實是能夠創造價值的事情,到底是以科研的方式還是以工業的方式實現,其實並沒有區別。」或許正如樓天城所言,無論是0到1,還是1到100,但凡是從0到100中的任何一步進階,都有其不可否認的價值。

0到1,1到100,都屬於增量價值的範疇。姚班學生稱,這才是科學該乾的事:增加人類總的財富。創造新價值,與跟別人在已有的價值中爭搶,顯然前者更有意義。

作家唐諾在《盡頭》中談到,「每一波工業的成熟期,因為生產手段和產品功能的準確,商品數量不增反減,以至於成熟期帶來的往往不是繁榮,而是浪費不足,需求不足,需要下一個更大的工業革命、商品革命,更多的摸索性生產和不成熟的產品,更大的泡沫。經濟狀況對電子業依賴頗深,這一波電子革命逐步成熟的基本效應正在發揮影響,全球都急於知道下一波工業何在?」

但事實上,「所謂的創新和發明,更多時候其實是在創造「泡沫」,毋寧更接近時尚而非工藝,真正的發明創作何其難得,根本追不上經濟運作吞噬般的要求,生產技術的進步,從縱向直線歷史程式來看,人工的不斷被取代是穩定而且沒理由回頭的趨勢」——看看那些被機器取代的人,再想想所謂的「0到1」與「1到100」,創新路途註定道阻且長。

但這也是科技的魅力所在,在苦無出路時,開拓出新的可能性。商業發展背後的重要驅動力之一也是科技創新,而科技創新一定是由基礎科學來最終牽引。當然,可能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到達那一步。

沈南鵬在接受採訪時以量子計算舉例稱,它在現實生活中實現應用,可能時間線往後要再延長10到15年,甚至更久。而作為連線科技和商業的橋樑,紅杉這樣的投資機構卻始終關注著它在每一步的發展程式,希望從各個角度推進基礎科學的研發,推動科學與商業之間的加速轉換。

ACM班×姚班,計算機「黃金一代」邁進巔峰之門

沈南鵬在紅杉-交大ACM班活動上。左三羅宇龍、左四張少典、左五林晨曦、左六俞勇,右三胡哲人、右四戴文淵、右五沈南鵬

這其中,協同其他產業變革創新的人工智慧技術加速演進,這群計算機天才在人類未來圖景的構建中已充當了先鋒軍。只是,他們所搭建的這座橋樑,會將我們傳輸向何方?

對於上述問題,起碼樓天城不害怕。「一個人天才與否取決於他一生達到最高的成就,而不是所謂的他達到某一個水平的一個速度。」這是姚期智講給他聽的話,影響了他後來人生路徑的種種選擇。大概這便是所謂科學家氣質。

更年輕一些的劉嚴培則說,他有擔心。他感激科技發展賜予成長機遇,但也隱約感到遺憾——他怕不夠快,他相信很多東西會在未來實現,而生命有限的長度不給他機會見證。

戴文淵對未來則相對樂觀。他將科技視作人類社會最重要的支撐之一,它是推動社會增長非常重要的驅動力,而增長會解決一切問題。科學技術的每次進階創新,在落地於真實的商業化場景過程中,提出的實際需求會慢慢積累,到一定程度時便會驅動更多的社會資源聚焦於具體的技術問題。

這一切對人工智慧所預示的未來的討論,似乎又一次在歷史的輪迴中畫上了一個圈。就像200多年前的火車,在問世之初的頭二十年裡,承載了各種各樣的社會情緒。電磁、核能、甚至網際網路——喧囂成為了一切時代向前發展的畫外音。

同樣,1956年在達特茅斯會議上被正式提出的“人工智慧”,經歷了60餘年的浮沉,亦在大眾注視的目光中,逐步褪去鉛華,滌盪出推動社會進步的“真金白銀”。真正篤信科技進步力量的先驅們,默不作聲的、在唯一不可逆的時間維度上,用一次次實踐證明著技術進步的巨大價值。

如果將時間的鏡頭拉得更遠,或許人類也只是“資料流裡的一片漣漪”。身處其中的我們無法想象,如果穿越時間的隧道,終極會以怎樣的面貌展現在眼前,或許無人駕駛汽車已成為基礎出行工具,或許腦機介面已經走進大眾生活,又或者“人類”的定義也已經有了全新的註解。但無論多超乎現世的想象,未來的生活圖景中一定能找到人類來處的印記,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印記。

正如一代科學家對人工智慧的期待,從長遠來看,人類社會的轉變將很大程度上仰賴於人工智慧不滿足於當下現有的技術水平,它將成為社會發展最自然的推動者。

倘若從未知的未來回望當下,我們無從判斷,所處時代在人類技術演進的漫長曆程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而當下我們面臨的諸多問題,或許都能從人工智慧的發展中尋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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