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 與《植物大戰殭屍》如何對抗「熱點文化」現象

編者按：在資訊爆炸的時代，內容速朽已經成為一種常態，電視劇、電影乃至「第九藝術」的遊戲，都很快會被後來者淹沒，分薄受眾有限的注意力。這也產生了一種熱點文化：內容生產者與受眾都不得不追趕新的資訊潮流，才能繼續活躍在大眾的視野裡。本文作者是一名獨立遊戲製作人，他逐漸意識到遊戲只是短暫消耗品的事實，並認為EA對《植物大戰殭屍：和睦小鎮保衛戰》的新發行策略或有望應對這種局面。

在經過近24小時的倒數後，EA推出了他們的《花園戰爭》新作。《植物大戰殭屍：和睦小鎮保衛戰》將帶來四個完整的PvE戰役流程，橫跨三個開放世界地圖，充滿任務、收集品與隱藏元素，同時還有一系列多人玩法及自由的社交區域。

最大的驚喜不只是EA繼續注資這個怪異，但適合全年齡向的射擊系列遊戲，而是他們決定發行這款遊戲的方式。

他們稱之為「創始鄰居版本（Founders Edition）」，預購的玩家可以在接下來六週內，逐步體驗到完整的遊戲內容。這是遊戲開發者與大型遊戲公司採取的最新舉措，主要是希望應對在現代媒體環境裡，導致新遊戲被埋沒的熱點文化現象。


當娛樂成為消耗品

什麼是「熱點文化（Binge culture）」?「熱點文化」是熬夜看漫威電影的凌晨首映，以免隔天一大早就被劇透。「熱點文化」是在幾天內追完十小時的一整季劇集，從而騰出時間跟好友討論劇情。「熱點文化」是你有很多超過一百個小時的遊戲沒通關，每個遊戲你都只玩了幾十個小時，而且數量還在持續增加。

它是越來越長的待看劇名單，是你不斷重新整理的社交媒體推送。它將你的娛樂轉化成一種隱祕的義務，以負疚感不斷拉扯著你，迫使你去追趕今天討論的主題，而它可能明天就無人問津了。這個迴圈令人感到非常疲倦，因為緊急新聞與舊聞只有一線之隔。流行文化已經變成不得不做的功課，而不再是娛樂。


它們爭奪你的注意力，並努力吸引你長久關注下去。每當內容創造者與大企業推出一部作品，都會製造相關話題，誘惑你去思考，談論與關心。

達到這個目的有兩個主要的做法：一是持續推出新遊戲，或者是為舊遊戲推出重大更新，就像在土星5號運載火箭上裝載火箭助推器一樣，這個方法可以很快，很亮眼，但也代價高昂。這是為何Netflix最近又舉債20億美元持續製作大型原創劇集，而《堡壘之夜》透過不停瘋狂加班為遊戲注入新內容。

大企業可能經常創造新內容，但在如今這個環境下，內容對於受眾的價值仍然不變：用完即丟。要想重新爭取回觀眾的注意力，需要另一批新的內容，也意味著花更多錢，更多潛在的職場加班，才能繼續留在玩家的視線裡。


第二個做法是將你的內容切分成片段，嘗試性地對外發布，再根據反響進行調整，刻意把控節奏。這種方法不一定能保證所有的片段都得到關注，但整體上來說，這會在釋出週期內創造一個更活躍，製作者與受眾共同參與的環境。

迪士尼的串流節目回到了每週播放一集的節目表。讓觀眾習慣一次追完所有劇集的始作俑者Netflix，也正在研究某些節目迴歸到每週一集的想法。2016年重啟的《殺手》嘗試了章節式的結構，相較於續作《殺手2》，其結果相當具有啟發性。

這也帶來了一個預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問題。


《殺手》的章節制悖論

根據Noclip拍攝的IO Interactive內部記錄片，《殺手》在市場上賣的並不好。這實在很不幸，但某種程度上也說得過去。在2016年推出時，《殺手》是一款要求持續線上、章節式的3A遊戲。眾籌網站Kickstarter上的描述，以及參與了早期測試者的說法，都引來了很多人的質疑，玩家期望中的《殺手》遊戲形式跟這種新模式似乎大相徑庭。換句話說，這個發售模式太超前了。

《殺手》基本上是個有關熟練度的遊戲：玩家以不同方式反覆通過一張地圖，找到不同的路徑、暗殺機會與祕密，直到成為一個嫻熟，技巧高超的殺手。


在之前的遊戲裡，這個過程完全是靠玩家自發性的練習。但2016年重啟的《殺手》將其系統化，加上循序漸進的獎勵與每週更新內容，讓玩家期待新的刺殺場景，同時開發下一張地圖。

我很喜歡這個做法。這也是我第一次在《殺手》系列中接觸到各種龐大的關卡與各種可能性，因此對我來說，《殺手》終於「開竅」了。不過我記得許多玩家與媒體仍對此抱有質疑，不少人都說要等「完結了」才玩。

但到了《殺手2》，開發商IO Interactive順從民意，在發售日一次推出六個城市。《殺手2》賣得還算不錯，足以支撐這家我喜愛的遊戲公司繼續運營。不過當你把它在全球Steam平臺上的表現，跟前一作《殺手》相比較之後，就出現了一個有趣的趨勢：


《殺手》中的多數玩家都通關了頭三張地圖，相對應地，《殺手2》的玩家大多隻通關了免費的第一關。玩家似乎更能堅持玩第一個《殺手》遊戲，不那麼容易流失，也能完成更多遊戲進度。我不認為這是巧合。

儘管章節制的發售模式受到了不少爭議，但IO Interactive公開的資料顯示，《殺手》的玩家在每張地圖的參與程度上，都比續作要高出一些。分章節鼓勵了玩家的參與感，他們會在新章節推出前的舊章節中逗留更久，也滿足了當時開發者想讓玩家能熟練遊戲的初衷。這折射出不斷變化的媒體環境，根據Noclip的同部記錄片，IO Interactive正在考慮在第三部遊戲重啟章節式的做法。或許玩家與遊戲界專家已經能逐漸接受這種片段化的發售模式。


提到遊戲超前於時代：《植物大戰殭屍：花園戰爭》在2014年發售時，是一個只有多人玩法的遊戲。當時也遇到很大的阻力，所以當遊戲比預期中受到更多玩家歡迎時，續作《植物大戰殭屍：花園戰爭2》加入了更多單人玩法的內容，以及更多探索遊戲世界的方式。

兩個PvE玩法都能單人體驗，包含一個開放世界區域，以及更多樣化的角色，這讓《植物大戰殭屍：花園戰爭2》糅合了非常多內容，雖然略顯寬泛。我注意到這個改變沒有激起什麼水花。就像在各種平臺上湧現的創意專案，《花園戰爭2》只在推出時得到了短暫的關注，隨後就被新遊戲埋沒了，直到下一個重大更新。

這也是驅使我留意《植物大戰殭屍：和睦小鎮保衛戰》「創始鄰居版本」的原因。提前以25%的折扣購買這款遊戲，「創始鄰居」們能按部就班地玩到正式發售時的所有內容。


首周內容包含一個PvE戰役與多人模式，第二週遊戲擴大到另一個PvE區域與多人玩法，一直持續到遊戲在10月18日正式推出為止。遊戲介紹中提到的眾多內容（包括三個開放世界區域），加上一連串相關的貨幣與系統，可能會讓玩家頭昏眼花。

但「創始鄰居版本」讓玩家能通過一個簡單，半章節式的節奏逐步熟悉遊戲。早期玩家不會橫跨不同的模式，所以我隨時都能在幾秒內就匹配到對手。

在遊戲正式推出後，不會重置「創始鄰居」的遊戲進度。所有內容都是最終完成版。不是Beta測試版，也非通過搶先體驗資格大賺一筆的做法（不像《戰地5》或《聖歌》）。你只是用折扣價購買，按部就班地體驗完整的遊戲內容，跟一群殭屍操著鐳射弓，惡狠狠地跟那些植物來一場大混戰。


如果你等到10月18日的「正式」發售日，才買《植物大戰殭屍：和睦小鎮保衛戰》，也不會錯過什麼，頂多只是一些專屬皮膚，當然也避開了伺服器不給力的煎熬。但如果你早點購買，你可以先逐步熟悉遊戲，更早接觸今年這個最令人驚喜的作品之一。

藉由「創始鄰居版本」，我認為EA正在《和睦小鎮保衛戰》上進行發售策略的試驗，把它預先當成一個週期型活動來運營，而非等到遊戲正式推出後才開始。與其忙著創造新內容，同時還要維護剛上線的遊戲，開發商Popcap有六週的緩衝期，也不必因為線上服務的模式而把自己逼瘋。


保持受眾的注意力

我以製作遊戲為生。

最近我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作品其實是用完即棄的。我又該作何感想呢？我看到人們在製作遊戲時投入了多年的努力與天分，但可能在發售48小時後就無人問津。我見到自己的朋友們在開發過程中，會根據可能的話題討論度和關注度來取捨靈感。


我不知道《和睦小鎮保衛戰》的「創始鄰居版本」在商業上能有多成功，但從一個遊戲的規模來看，這是個很令人著迷的承諾。這正是我們需要的實驗，它探索了遊戲發行的新邊界，也有著更大的巨集觀貢獻。

追逐熱點文化，摧毀了作為內容生產者的我們，也拖垮了作為媒體受眾的我們。我只能希望下一輪的內容能讓自己更自由。一款不想佔據我們所有生活的線上遊戲？看起來是個好的開始。

作者：Xalavier Nelson Jr.
來源：篝火營地
原地址：https://gouhuo.qq.com/content/detail/0_20190916172905_KigzDr5C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