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小程式：短期不可高估，長期不可低估

今天早晨到40公里開外的廣州亞運城參加了2017年微信公開課Pro，之所以跑這麼遠去參加，除了微信有邀請之外，主要是因為一年一度的公開課Pro能看清微信的最新動向，還有，在這個大會上不出意外還能看到中國最牛的產品經理張小龍。

　　在等待一個小時之後，張小龍現身，朋友圈不少人吐槽張小龍以及微信團隊的公開演講能力並未見長，最後一位妹紙甚至緊張到話都說不清楚，但從整個公開課Pro還是能看到微信的許多想法的，張小龍超過1個小時的演講大家聽得聚精會神，看來稀缺的優質內容從來不在乎表達形式。

　　那麼，除了小程式之外，微信公開課Pro還給我留下了哪些深刻的印象呢？

　　第一，關於微信的剋制。

　　之前我在多篇文章中讚頌張小龍的剋制精神——微信可以做很多事情，但微信沒有做，一直圍繞使用者體驗為中心，中國很少有網際網路產品能夠做到這一點，自制力是稀缺的人品，尤其是對於產品經理來說。然而，張小龍卻說微信並沒有剋制：

　　我當時聽到這樣的評論是有一點點驚訝，因為剋制這個詞從來沒有在我的腦袋裡面出現過，如果說做一些事情我們要求自己很剋制的話，那是一種什麼樣行為？那是一種自我壓制的行為，但是我並不認為我們在做這樣的決定時我們要自我壓制，或者說自己切割掉我們很多想要做的事情，那不是一個很好的狀態。

　　而微信的產品考慮只有一個：合理性，至於什麼是合理，這個有很豐富齊備的產品理論，微信的定位是“有效的工具”，基於此，張小龍說很多想法， 要麼在做之前覺得不合理就被否定了，要麼在驗證之後還沒推出就被否定了。總之，微信不是為了剋制不讓產品變得臃腫，剋制是我們看到的現象，不是原因。

　　第二、關於微信的定位。

　　微信有許多title，國民App、超級App，微信做個小程式有人評論張小龍要幹掉蘋果（呵呵），微信朋友圈增加個搜尋功能有人說它要幹掉百度（呵呵）…微信被神化了，但張小龍表示，微信很簡單，就是一個工具，不是什麼平臺。

　　這是一個非常巨集大的目標，我並不認為一個工具是一個很低層面的東西，事實上人類從原始人進化智慧人類的過程，就是因為人會製造工具，我們所用的絕大部分的產品本質上來說都是工具，但是工具有好壞之分，能夠做一個非常好的工具其實難度是非常大的，但是如果說我們要做一個平臺，我會不知道我們要做什麼？

　　這一思想翻譯過來可以說是“少即是多”，有的產品上來就丟擲一個很遠大的定位，創業者要做平臺，小公司要做生態，故事很大，實際很虛，一些大公司將平臺、生態掛在嘴邊，在戰略層面是對的，但產品還是要回歸使用者需求。張小龍全程演講幾乎沒提到“體驗”，但微信確實很重視使用者體驗，而細化目標其實就一個：讓使用者更有效地完成任務，這是好工具的唯一標準。

　　第三、關於微信的去中心。

　　張小龍在今天進一步明確，微信的去中心化思想。

　　微信公眾賬號沒有入口，過去沒有以後也不會做分類排行導航（第三方做得風生水起，生意還不錯）；小程式沒有集中入口，沒有應用市場分發中心。“我們認為應該沒有一箇中心入口，是去中心化的形態，所以我們也不會做小程式的分類、排行、推薦。”

　　微信的去中心化與最近被討論得很多的“基於演算法的內容分發”有本質不同，演算法看上去是去中心化，其實不是，因為演算法是人操控的，而且，現在演算法類資訊平臺都在引入編輯模式。微信是完全依靠朋友圈社交推薦，每個人都是篩選器、過濾器和推薦器，張小龍認為，社交推薦可以規避演算法推薦的不足。

　　第四、關於微信的弱運營。

　　運營層面微信在去中心化，弱化運營。支付寶AR紅包玩得火熱想要扳回一局，大家都在看微信怎麼應對，張小龍宣佈：微信是一個工具，不應該做太多節日運營，不應該到了節日就長得不一樣，今年微信不會做任何紅包活動。事實上，許多產品喜歡玩的“節日換個主題”、“啟動頁面加個Doodle”、“給logo戴個聖誕帽”這樣的事情微信也不做。從這也能看出阿里是運營驅動的公司，騰訊則是產品驅動的公司，阿里成功運營了雙11，騰訊卻沒有屬於自己的節日。

　　第五、關於微信的取代者。

　　智慧手機之後是什麼？張小龍認為：智慧手機之後會是類似於眼鏡的裝置，通過視網膜投射給你帶來更大的螢幕，然後可以更加便捷地獲取服務。正是因為此，未來的程式是所見即所得的，無處不在、隨時訪問、無需安裝，跟手機的應用完全不一樣。雖然張小龍並沒有說VR、AR，但有評論者說《微信之父張小龍：VR會是智慧手機的替代者》，真是讓人醉。從張小龍對智慧手機的思考可以看出，小程式就是微信的前瞻性思考和探索性嘗試，微信的挑戰者一定不會是在智慧手機上出現，但可能會在下一代取代智慧手機的裝置上出現。

　　第六、關於微信的小程式。

　　這是今天的重頭戲，關於此，9月我寫了一篇文章，現在直接貼出來，儘管今天細節得到更多披露跟之前傳言的有所不同，但我依然保持之前的觀點：微信小程式短期不可高估，長期不可低估。

• 滴滴是最典型的小程式

　　什麼是“小程式”？最典型的是接入微信的滴滴叫車，我的手機裡沒有滴滴叫車，但通過微信完全可以正常使用滴滴叫車的服務，因為其服務使用很簡單，幾步就可完成，需要的底層能力如定位、支付，微信可以提供。

　　小程式的本質就是將給到滴滴、點評這些被騰訊投資業務的“特權能力”中的一部分，通過標準化的介面，給到普通開發者。具體來說，微信小程式提供豐富的框架元件和API介面供開發者呼叫，包含：介面、檢視、內容、按鈕、導航、多媒體、位置、資料、網路、重力感應等。作業系統給App開發者提供的能力微信基本都有提供，只不過其開發語言是基於JS和H5的，並且控制許可權和能力範圍與作業系統還有差距，因此是“小程式”而不是“應用”。

　　對於使用者來說，不下載和安裝App這個聽上去挺有吸引力，事實上我們手機裡安裝的大部分App被開啟的次數也很少，它們長期處於休眠狀態，大家都是懶人，手機儲存空間也有限，微信的優勢是“順手”，使用者每天開啟微信許多次，如果能通過微信小程式順便解決，幹嘛去安裝App？微信支付沒有自己的App，但在移動支付市場份額快速崛起，就體現出順手的優勢，微信支付之後也不大可能開發自己的App，它就是一個小程式。

• 別忘了小程式的“小”

　　微信公眾平臺之前一直是在做不同的“號”，訂閱號、服務號、企業號。微信將“號”這個概念帶到了整個網際網路行業，頭條號、網易號、百家號、直達號……這一次，微信公眾平臺反而沒有用“應用號”這個名字，因為微信有自知之明，“小程式”的關鍵在於“小”。

　　跟滴滴叫車一起接入微信的，還有大眾點評、京東、58這些應用。儘管我本人是它們的忠實使用者，但卻從來不在微信裡面使用它們。為什麼？因為這些應用的功能和互動比滴滴複雜太多，安裝其App才能用，才好用。大家都在微信有入口，效果卻完全不同，這就表明微信的能力距離作業系統還是有很大差距的。正如其名，“微信小程式”更適合“小”程式，比如叫車、理財、媒體這樣的弱功能、弱平臺、弱互動，重服務、重內容、重社交的應用。（要所見即所得）

　　網際網路開發者，做的事情大抵可分三類，為使用者提供功能、內容和服務，或者三者兼而有之。工具類App如墨跡天氣、美圖秀秀、清理大師在做功能；媒體和娛樂屬性的App在做內容；O2O、電商、金融之類的平臺在做服務。

　　微信訂閱號和服務號分別承載了內容和服務，這是微信公眾號最核心的兩大能力。“小程式”更適合提供內容和服務為主、但又需要功能性的小應用，比如服務相對單一的O2O應用如連咖啡、出門問問，再比如在內容之外還希望提供簡單功能的。但對功能和互動要求很多的，如美圖秀秀，京東商城，大眾點評這些“大”應用，是不適合微信小程式的。（張小龍今天舉的例子是汽車站買票）

• 小程式只是一個小升級

　　微信公眾平臺面向開發者提供開放能力之後，就已有許多小程式的雛形。不懂開發的可以給訂閱號加一個自定義選單，這就是一個小程式。懂開發的還可以基於訂閱號和服務號開發更多功能，順豐速運、中國移動、招商銀行、廣州公安之類的服務型App功能已經很豐富，這些也是小程式，正是因為微信開放其能力，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微信開發者生態”。

　　“微信公眾平臺小程式”不算一個新的東西，只不過是對之前開放能力的一個升級而已。一方面，開放的能力更多了，互動可以更豐富，功能可以更強大，看看滴滴叫車等騰訊系業務的體驗就知道了；另一方面，有了小程式概念之後，使用者可隨時掃碼使用程式，而不是像過去先關注某個號再使用有限的功能，使用應用的方式也不再是跟“號”聊天，而是跟常規App的體驗類似。

　　微信訂閱號、服務號，都沒有類似於排行榜、導航首頁這樣的中心化分發方式，倡導去中心化的微信不做這些東西。小程式對開發者來說最核心的吸引力就在於其使用者生態，以及騰訊鑑權的基礎能力，如支付、地圖、ID等。有想法可先基於微信先開發“小程式”來實現一個小目標，驗證自己的想法；已有App的開發者，則可開發微信小程式將使用者匯入到自己的App。

• 小程式的先天缺陷是什麼？

　　有人說，微信就是一個作業系統，看上去是，實際上還差得遠。

　　小程式看上去有作業系統的所有介面，但是別忘了，小程式是基於微信的，微信雖是超級App，但依然是作業系統上的一個App。微信小程式跟原生App一樣流暢，從技術上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小程式實現同樣功能，會多一層計算，從計算角度來看必然會降低效率，不論是處理器還是記憶體還是耗電。微信現在就算只是聊天，用久了也會卡，它已經成為大多數使用者手機中的耗電和空間大戶，如果再承載臃腫的功能型計算，會有多卡？會有多耗電？會有多吃記憶體？這意味著小程式註定不適合完成複雜的任務，也不適合高頻App比如音樂播放器。

　　還有，原生App在個性化的功能和互動方式上，在面向作業系統的底層效能優化，對離線資料的支援，都會比微信小程式更強大，因此大型遊戲、美圖秀秀、高德地圖這類App是不可能通過微信小程式來實現的。正如其名，微信小程式更適合那些使用頻率低、功能相對少、且有內容和服務屬性的的“小程式”，所以說微信會顛覆AppStore，會與作業系統競爭，還是有些誇張了。

• 一定比輕應用更加強大

　　三年前，人們就在說“輕應用”這個概念，不少瀏覽器都嘗試推出過“輕應用”，即基於H5的所見即所得的WEB App，然而卻沒有一個成功的。理論上WEB APP可移植極強，開發門檻低，對使用者來說所見即所得，為什麼沒有成功呢？核心原因有三點：

1. 使用者習慣問題，使用者通過瀏覽器過去是瀏覽網頁現在是消費內容，沒有通過瀏覽器做更多事情的習慣；

2. 產品體驗問題，瀏覽器基於H5提供的輕應用在底層能力上很弱，而且都要聯網使用，體驗很差；

3. 開發者態度問題，瀏覽器對開發者的吸引能力還不夠，大家不支援，不去開發輕應用，最終形成惡性迴圈。

　　現在微信小程式會重蹈覆轍嗎？不會。微信小程式不是H5應用，而是嵌入在微信中的本地應用，看上去沒有安裝，實際上使用者新增之後就會在微信裡面實現“本地化”，在使用體驗上會在WEB App之上，原生App之下。

　　更重要的是微信對使用者和開發者的吸引力比任何一個瀏覽器甚至各大瀏覽器加起來都要大，使用者為了省事順手使用，開發者為了使用者積極開發，會形成一個正迴圈。

　　在小程式之前微信就已形成介於Native App和Web App之間的“微信應用生態”，內容的生產、傳播與消費在微信實現，還可在微信實現服務的提供、共享、獲取。而這一切與瀏覽器、與搜尋引擎、與豌豆莢什麼的沒關係，這些都曾被視作不同時代的入口。微信繞過了這些入口，成為一個黑洞，將內容和服務都吸引過去，將使用者和開發者吸引過去。現在做“小程式”只是錦上添花而已，不會對應用生態又什麼本質改變。

　　三年前我曾寫過一篇文章《微信APP，移動網際網路第三大入口？》，現在看來當時的觀點依然不過時。我在當時說，

　　微信APP即微信公眾賬號，對APP提供者來說這是一個門檻極低，容易到達數億真實使用者且確保使用者黏性的分發平臺；對使用者來說，這是一種前所未有及其簡單的應用使用方式；對騰訊來說，將形成微信APP市場，通過微信APP付費訂閱和APP內收費實現商業化，而微信APP及微信APP內搜尋，將讓微信有機會成為移動網際網路的一種搜尋入口。

　　這段話將“微信APP”換成“小程式”一樣有效。

　　微信每一個動作都會被行業關注，且幾乎每一次都會被高估，比如微信企業號就曾被高估，微信上線“朋友閱讀的原創文章”小功能，有人說這是要幹掉百度的節奏，今天這個功能已經下架了。微信小程式真的只是一個小程式而已，說它要取代AppStore顯然是高估了，不過，長期來說，開放更多能力給開發者將鞏固和豐富“微信應用生態”也是必然，雖然這個生態在小程式之前早已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