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心理學研究：以《博德之門3》為例，淺談遊戲中的閱讀體驗

前言

最近在閱讀心理學資料時，看到了有關“閱讀心理學”的理論。剛好又在玩《博德之門3》，赫然發現很多敘事功能設計，完全符合閱讀心理學所闡述的理論。所以本節就以《博德之門3》為主，簡單談談遊戲中的閱讀與敘事體驗問題。

關於：閱讀心理理論

閱讀心理，是社會學、閱讀心理學、學習心理學與教育心理學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其主要研究人們在閱讀過程中，透過眼睛、耳朵等視覺、聽覺器官，從書面材料（如文字、符號、公式、圖表、圖形、影像等）中，獲得意義的心理過程與規律；並且，需要透過注意力、想像力、思考、記憶、認知等相關心理活動，共同參與的相關心理學研究理論。其主要涉及閱讀的感知、理解與閱讀速度的關係、閱讀的社會過程等方面【1】。

而在遊戲中，閱讀體驗，以及對閱讀心理學的研究亦頗為重要。特別是對一些文字量巨大的RPG與視覺小說類遊戲來說，這一點尤其重要。因為其直接決定著遊戲中敘事與閱讀體驗。

一、閱讀回視

有時因某種原因（如未能看清、閱讀能力差、讀物理解難度高、印刷不清楚等），會導致人們在閱讀時，倒退回之前的閱讀位置重新閱讀。

換言之，人們會因各種原因“回視”。由於人們在閱讀時有著回視的習慣，故此遊戲中需允許玩家回顧之前的遊戲對話與文字內容，以便於玩家透過回視行為，理解整個遊戲故事或情節的上下文。例如：

• 在《博德之門3》中，玩家就可透過對話記錄，回顧對話文字，以滿足玩家閱讀回視的需要。
• 在《博德之門三部曲》《冰風谷傳奇三部曲》《龍騰世紀》《異域鎮魂曲》《永恆之柱》《輻射2》《活俠傳》《神界：原罪1》《神界：原罪2》《博德之門3》《信長之野望：創造-戰國立志傳》等各類文字量巨大的RPG遊戲，以及《海市蜃樓之館》等視覺小說類遊戲中，通常均會允許玩家回顧過去的對話或文字內容，以滿足玩家回視的需求。
  

換言之，只要人們仍然有著回視的習慣，文字回顧就仍不可或缺。這也是為何筆者不太愛透過影片，學習各種知識的原因，因為影片確實不太方便回顧上下文。

二、眼球停止

眼球移動（或曰眼動），指的是人們透過“眼動”，用於感知一系列連續的字詞、句子和段落。

而眼球停止（或曰眼停），指的是人們看清字詞並感知字句，是在“眼停”的瞬間，而不是在眼動之時。而眼停的次數與每次注視的時間，與閱讀能力、閱讀材料的強度與閱讀要求息息相關。而由於人們對全篇的意義尚無頭緒，故每篇文章的第一行，眼停次數多於後面各行。且每次眼停的時間長短不一，平均為三分之一秒左右。

由於每篇文章的開頭第一行，眼停次數多於後面各行，故此材料開頭的撰寫內容頗為重要。這也是為何書籍與論文會有摘要、劇本會有提綱、新聞與文章會有摘要與編者按、釋出微信公眾號文章時會有封面，以及摘要、前言等設計的原因。因為這些內容，可讓閱讀者迅速理解整篇閱讀材料的核心敘述內容。

換言之，設計者應重視遊戲劇情開頭的設計。如果能在一開始，就讓玩家迅速理解整個故事情節，則其閱讀速度會因此大幅加快。

例如，可透過任務名稱、任務目標（需要任務目標前置於任務劇情）等設計達成此目的。例如，任務目標是“擊殺城內5個怪物”。那麼玩家即便不看劇情，也會迅速瞭解劇情的敘事內容與擊殺怪物有關。此外，任務名稱亦可如此設計。例如：

• 在《博德之門3》中，很多工的名稱均很直白。例如，“解救難民”“找到暗夜之歌”“找到丟失的貨物”“解鎖古代典籍”等皆是。看起來文字並不華美，顯得相當樸實無華，但對玩家來說卻極為實用。因為其文字平實，故此可以讓玩家第一眼，就清楚自己要幹什麼，需要完成什麼任務目標，甚至都不用再去詳細閱讀任務詳情了。
• 在《賽博朋克2077》中，遊戲開場需要主人公V與傑克救出桑德拉·多塞特。而該任務的名稱是“救人”。透過該任務名稱，玩家可立即知曉任務的核心目標是什麼。同樣，在“再見，傑克”任務中，玩家透過任務名稱，即可迅速瞭解到該任務的目標，與送別和緬懷逝去的好友傑克有關。
  

三、視覺廣度

人們每次眼停，最多可見6-7字的視覺廣度，最少不到一個字。一般小學生以詞為廣度單位、中學生以短語為廣度單位、高中生以句子為廣度單位。

由於不同階段的玩家，其視覺廣度有所不同，故需要根據年齡段，合理的進行文字數量的設計。這也是為何不同階段的學生，其作文要求的文字數量均有所區別的原因。

此外，考慮到人們每次眼停，視覺廣度在7個字左右，故此遊戲文字需要適當的分句、分段，以便於玩家更容易的對文字內容進行理解。

筆者認為，NPC的對白，每句話最多應在20-30個字左右，即玩家眼停3-4次，就能夠閱讀並理解NPC的一句對白。

例如，在《博德之門3》中，每段對話，皆是在30個字以內，且會透過逗號等將一句話分為幾段。之後，就會進入下一段對話，並轉換電影敘事鏡頭。


實際上，不僅是遊戲中的對白或文字，遊戲策劃案亦是如此。筆者有時看一些策劃案，發現一些人不懂得文件可讀性的重要性。

例如，不知道要分段、將長句分為幾個短句，導致閱讀時因可讀性差，而感覺不易理解，且感覺閱讀時很累。試想，可讀性這麼差，美術、程式，乃至其他策劃都不樂意讀你寫的文件，那麼文件的意義何在？

四、視讀廣度

視讀廣度（或曰視音距離），指的是閱讀過程中，出現“看先於讀”的現象。例如，朗誦者在讀一段話，而閱讀者會在朗誦者讀出這段話之前，就提前閱讀完了這段話。

換言之，由於人們在閱讀時，有著“看先於讀”的現象，故此必然導致電影化的敘事機制中，其敘事體驗不佳，且會導致玩家在閱讀完文字後，因被迫等待而感覺無聊，從而感覺遊戲節奏過慢。故此，很多遊戲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則允許玩家透過按下空格鍵等方式，加快閱讀節奏。例如：

• 在《博德之門3》中，則允許玩家透過空格鍵進入下一段對話。
• 在《巫師3》中，筆者就經常因提前讀完了NPC的對白，而NPC還在慢慢的發語音念稿，做出各種演出動作，而感覺遊戲節奏很慢。故為了加快遊戲節奏，筆者只能頻繁的按下空白鍵。
  

五、功能閱讀

功能閱讀（或曰功能性閱讀、工作型閱讀），指的是以獲取資訊為主要目的的閱讀方式。人們在閱讀時，通常都是從文字元號中，以獲取某種資訊為目的。而由於現代資訊量幾何級增長，呈現資訊爆炸，故此人們需要透過有限的時間，閱讀更多的材料，以獲取更多有用的資訊。換言之，掌握功能性閱讀的方法，讓人們可從眾多資訊中獲取有用的資訊，則極有必要。而在《博德之門3》中：

陸遜丶：UI設計師該辭退了，遊戲本身需要大量閱讀提供的文字才能良好地進行遊戲，但是，字型較小是一方面，另外就是選擇了【非常用字型】作為遊戲的主要字型，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測試過遊戲，如果自己玩過的話，作為一個初次接觸本遊戲的人，字型帶來的勸退感是拉滿的，或許你們可以重新考慮一下UI設計師是否符合你們遊戲的要求。--摘錄自STEAM《天地歸虛》差評評測

• 字型：文字的字號大小、字型樣式等，無疑屬於閱讀功能性的一部分。例如，在《天地歸虛》中，就有玩家因遊戲字型過小，使用了“非常用字型”，而給予了這款遊戲差評。而筆者曾經在公眾號釋出博文時，就有讀者私信我，並告知雖然博文內容不錯，但同樣存在字號太小、字型樣式不易於閱讀等影響閱讀體驗的問題。而在《博德之門三部曲》《賽博朋克2077》《星空》《博德之門3》等諸多遊戲中，更有一些MOD製作者，製作了各類修改字號大小、字型樣式的MOD，以便於玩家可以更好地對遊戲文字進行閱讀。簡言之，當遊戲中存在較多文字時，若文字過小，字型樣式不符合人們的閱讀習慣，無疑會因此讓玩家產生不佳的閱讀感受與敘事體驗。但是由於眾口難調，故此最好的方式，則是允許玩家自主定義遊戲中的字號大小，以及字型樣式，以滿足不同群體玩家的個性化體驗需求。
• 鏈文字（或曰超文字）：指的是與某些文字連結起來，透過延伸文字、參考文字、註釋、註解等一同接收的其他文字。例如，參考資料、超文字、網路連結、文字註釋、跟帖、友情連結等皆是【2】。例如，本段的（）中的文字“或曰超文字”字樣，就是鏈文字，主要起到透過註釋，方便讀者進一步理解的作用。而在《博德之門3》《永恆之柱》中，需要解釋的資訊內，亦含有超文字，玩家可將滑鼠懸浮於文字之上，從而獲知更詳細的資訊。
• 工具：透過查閱工具書，來解決資訊的查詢問題。例如，《魔法師傳奇》《永恆之柱》《巫師3》《奧秘》《天外世界》《破曉傳奇》《貪婪之秋》《最終幻想7重製版》《殭屍圍城3》《博德之門3》等諸多遊戲中的內建百科全書、資料集、遊戲指南、遊戲幫助等皆是。特別是《魔法師傳奇》中，內建的400多頁的資料說明，令人印象極為深刻。此外，各類遊戲相關的攻略和資料，亦屬於工具之列。
• 選擇：在《博德之門3》中，不同序列的對話選項，可以直接按下數字鍵選擇。例如，1、2、3、4、5。實際上，不僅僅是《博德之門3》，很多更古早的CRPG，早就有根據不同序列的對話選項，可以直接按下數字鍵選擇的設計了。有時候直接按下數字鍵，確實很方便。而在《崩壞：星穹鐵道》中，由於沒有透過鍵盤選擇劇情選項的功能，導致解說管澤元直播玩《崩壞：星穹鐵道》時，直接向米哈遊提出建議：“希望劇情選項可以用鍵盤來操作”。
• 設定：在《博德之門3》中，設定介面內的“易用性”介面，有著關於“對話選項”的設定。玩家可對是否顯示字幕、發言者、文字底色、透明度、文字大小、頂文字大小等文字進行詳細的自主設定。而對於這種擁有大量文字的遊戲來說，這類易用性設定則很有必要。
  

綜述之，以上這些閱讀功能，無疑是可以加強玩家在體驗劇情時，與劇情有關的遊戲敘事體驗的。而在各類遊戲中，不乏敘事、劇情與對白的設計。而在此過程中，必然少不了各種文字、符號、圖形與影像等方面的敘事設計內容。例如，NPC的對白、介紹遊戲世界觀的書籍、道具描述等皆屬此列。換言之，閱讀這一行為，可謂貫穿遊戲始終。故此，能否給予玩家更好的閱讀感受，最終賦予其較好的敘事體驗，則是設計者面臨的重要課題。

參考資料
【1】心理學百科全書編輯委員會.《心理學百科全書》（上中下全三卷）.1995.浙江教育出版社.P514-522
【2】趙毅衡.《符號學原理與推演》.2011.南京大學出版社.P141-158


來源：藍色瘋狂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