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學習，才是最勤懇的人

（一）

家屬院的一側，是小小的鬧市，每天從早到晚會出現不同的攤位。晚上是煙熏火燎的砂鍋攤、燒烤攤，到了早上，就成了小吃攤，煎餅果子、雞蛋灌餅、肉夾饃、豆腐腦.......數個攤位一字擺開，熱熱鬧鬧。

我騎著電動車送孩子上學，路過街口的鬧市，會順便買一張雞蛋灌餅做早餐。攤主們跟我認識了數年，彼此熟悉，不時地開個玩笑。其中有兩個女士，攤煎餅果子的，總是羨慕我坐在辦公室就掙了錢，上班時間又寬鬆。她們嘟囔著，我們的命怎麼就這麼不好，忙得要死要活，才他孃的掙這點錢，看看人家，輕輕鬆鬆地就發財了。

女人們說著，手裡還在忙碌。她們要把麵糰擀成薄餅，然後烙餅或者烤成燒餅。她們嘟囔著，感慨著，似乎命運對她們格外不公。我按捺不住，對她們說，我們都是從村裡來，我收入比你們高，我的工作比你們體面，我陪伴孩子的時間比你們多，但是，年輕的時候，說不定你們是懶人。30多年前，我冷桌子熱板凳，手背凍得流流湯化膿，你們肯定比我輕鬆。如果當初把現在的辛苦，用在讀書上，也許站在這裡的就不是你們了。你們的工作貌似勤勞，實際上沒有什麼技術含量，於是你們的收入就上不去。

現實中，很多人習慣把流汗出力的人視為勤勞。小姨子在我家幫著照顧孩子，我們經常發生辯論。在她看來，我這種男人，玩著電腦就把錢掙了，我不擦桌子不掃地，不幹家務，是個典型的懶男人。我曾經問她，什麼算是她滿意的勤快男人呢？她的定義是，能吃苦耐勞，能埋頭苦幹，能勤儉節約。上述幾點，我貌似一點都不沾。妻子的兩個弟弟，在城市裡刷塗料，經常累得大汗淋漓，還要起早貪黑，在小姨子看來，這就是勤快的男人。我告訴她，真正的勤快，不是那種沒有技術含量的勤快，而是有創造性的、難以複製的勞動，就像我，貌似輕鬆，其實我的謀生非常勤懇，我的收入遠遠超過妻子的兩個弟弟，絕對是有理由的。

當“勞力者”在夜晚鼾聲四起的時候，我是在玩電腦——我在很多個晚上都在敲打著文字，寫文章，忙單位的一些資料，為我的作文家教備課。在小姨子看來，這種不流汗的勞作，就不是勤快。當年，我上中學，我每天學習13到15個小時，為了考大學拼了命，而很多同齡人卻沒有那麼多的刻苦，於是乎，我金榜題名，他們高考落榜。數年後，生活境遇形成了落差。那些在街口打燒餅的老鄉，實際上命運並不排斥她們進入公務員、教師、醫生等白領階層，她們在最寶貴的青春韶華時，逃避了學習，躲過了高考。

（二）

真正的勤快，真正的辛苦，不是汗流浹背，而是對知識和技能去開創性地掌握。曾經因霧霾問題備受河北人詬病的王福重，又因“糧食不是農民打出來的”而捱罵。他認為，掌握農民命運的不是辛勤的勞作，而是知識和科技創新。糧食貌似是最辛苦的農民打出來的，但是，糧食的生長首先是土地的屬性，從育種到收穫，其中包含著一系列的科技含量，這些科技含量才支撐著糧食的生長，農民所做的只是機械的勞動——如果某一個環節出了問題，農民的辛勤就沒有價值。農民的鋤地貌似辛苦，但是沒有任何的創新和發明。而真正發明和創新的，倒顯得不那麼辛苦。

王福重說，辛苦的勞作是一種真正的懶惰。村子裡日子過得好的，都是那些頭腦靈活、能擺離線械勞動的人。而日子過得緊吧的，是那些只知道勤苦、老實巴交的人。對這個社會的真正的奉獻，往往不是出大力流大汗的人。王福重談到，讓那些吃苦耐勞種地的農民去刻苦學習讀大學，進城賺錢，他們會本能地拒絕，因為在他們看來，讀書學習很辛苦，甚至比種地還辛苦。拒絕艱苦的思考，只是一味地做簡單的體力勞動，其實就是最大的懶惰。

我老婆是產科護士，每天累得疲憊不堪。她對我們這些市委機關的人，抱有兩種歧視，一是，你們的工資那麼少，你們憑什麼買得起房？二是，你們輕鬆工作，能創造什麼社會價值，幹嘛給你們長工資？顯然，她也是把那種機械的流汗出力的工作，才視為勤勞，對國家才有貢獻。她哪裡知道，市委機關的工作，每一項都具有豐厚的知識含量，遠遠超過了護士崗位的技能要求。頭腦裡裝著知識的人，誰會買不起一座房子呢？

我單位旁邊是菜市場，烈日當頭的中午，有老鄉在那裡買菜。有時候，我們就在附近的飯館裡午餐，路過他的菜攤，順便買點黃瓜大蒜什麼的。我們下班後準時就餐，老鄉卻在烈日下暴曬，看到我們，他自覺不自覺地露出鄙夷的神情。某次，他直言不諱地講，你們有工作嗎？幹活嗎？你們這麼輕鬆，不是國家的蛀蟲嗎？我說，你晚上會看電視吧？你平時也看看晚報吧？社群裡有消夏的演出吧？你家孩子聽歌吧？你生活中的這些，都與我的工作有關，你只看到我逍遙自在，你豈能看得到我敲打文字的勞累？我的勞動你永遠不懂。有一句話你也不懂——夏蟲不可語冰。

（三）

現實中，那些重複做體力勞動的人，往往看不到知識在人類謀生中的價值。他們的辛苦得不到尊重，卻自身看不到別人在掌握知識和技能時付出的巨大代價，於是他們就會抱怨社會不公平。他們做著辛苦而又容易複製的工作，只看到別人的輕鬆，卻看不到別人工作的稀缺性。換言之，如果讓老師去賣菜，頂多兩個月就能學會，而讓賣菜的去講課，十年也未必成為熟手。因此，如果賣菜的受尊重程度和收入，能超過老師，社會就沒有公平正義了。

現在我們可以明白讀書的重要性了。不管任何社會任何時代，任何家庭想到提升社會階層，讀書是唯一的必要的選擇。讀書的意義，就在於自己的生存技能充滿了知識含量，使自己的勞動技能具有稀缺性。你的勞動對社會發展具有一定的創新價值，你的生活方式因為謀生技能的稀缺性就會顯得輕鬆自在，更受人尊重。一個人小時候不讀書，成年後的謀生技能只能靠耗費體力和時間，這樣的勞動貌似辛苦，但隨便可以複製，即使很勞累，也跟不上讀書人為這個社會創造的價值。

高技能的生存方式，都是蘊含了知識含量的，北大畢業生陸步軒賣豬肉，他的商業營銷中也包含了豐富的知識，譬如，他每天買十幾頭豬的鮮肉，同行頂多賣兩頭豬。有些人會笑話“書呆子”，那是拿己之長去埋汰人家的短處而已。造導彈的到了農村，會把麥苗看成韭菜，遭到了農民笑話，其實，出不了三天，導彈專家就會知道如何識別麥苗與韭菜的區別，而農民20年也不會具有造導彈的技能。十多年前，曾經有句話“造導彈的比不上賣茶葉蛋的”，意在譏諷知識的貶值。實際上，只要這個社會不變態，造導彈的生活境遇，永遠會比賣茶葉蛋的大媽們要舒服。

有的孩子怯於學業的疲憊，問媽媽，如果將來我做清潔工，我喜歡這份工作，難道我很丟人嗎？難道我就不幸福嗎？這些孩子往往把自我感覺的良好，視為幸福的標準。實際上，清潔工職業本身並不丟人，也並非不幸福。但是，做清潔工很辛苦，收入少，而幸福生活往往要由充足的物質基礎做保障的。做清潔工，只需半個小時的培訓，然後就是機械的重複性的工作。我們社會中，耗費體力的工作，往往是不體面的，也是不受人尊敬的。

體力勞動再苦再累，也不是最辛苦的。那些斥責別人坐著就能掙錢的人，腦子了灌了漿糊，純屬白痴。學習才是最累的，體力勞動再累，實際上沒有充滿競爭，而學習——尤其是十二年苦讀後衝刺高考——是充滿了競爭的。你必須在競爭中脫穎而出，才有機會跨入更高的平臺，如果輸掉，就意味著先前的努力白費。因此，學習是最累的，學習也是那些習慣於體力勞動的人所恐懼並躲避的。

如果你是家長，永遠要記住，一個孩子的前途就是捆綁在學習上。如果你是孩子，你要清醒地意識到，你的未來是靠學業打拼的，你的內心深處，不要誤以為“勞動者最光榮”——真正最光榮的，是腦袋裡裝滿了知識的人，是“勞心者”。此刻你做的每一道題，你閱讀的每一頁書，都是在積累你未來的財富。你做的每一張卷子，都在鋪往幸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