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時戰略遊戲（RTS）是否已經沒落？

作者：法師貓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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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落不是沒有原因的，且主要與RTS採取即時制這一戰鬥機制，但又缺少“長考機制”有關。這裡我從心理學角度來簡單談談。

在心理學中有個希克定律，由英國心理學家威廉·埃德蒙·希克（William·Edmund·Hick）與雷·海曼（Ray·Hyman），於1952年在“選擇-反應實驗”研究中，根據實驗結果所共同提出。

該實驗主要以研究刺激因素的數量，與被測者對刺激因素反應時間之間的關聯為主要的實驗內容。換言之，根據實驗結果，該定律指的是隨著選項數量的增加，使用者在做決定時，所需要的時間也會相應的延長，並且選擇的時間將成對數形式增長。

該定律可以用一個公式來表達，即：RT=b×log2(HT)+a。RT=人們需要的決策與對比的總時間；a=人們前期認知和觀察所需的時間；b=根據對選項的認識而進行處理所需的時間；HT=實際傳遞的平均資訊量，換言之，可以理解為選項的數量；log2=對單個選項認識的時間，該數值是個常數，一般在0.15-0.20秒左右。而從該公式可以看出，當選項越多時，即b×log2(HT)的時間也就越長。此即為“希克定律”。

此外，該定律亦可以用一個對數函式來表達，即：T = a + b (n)。其中，T=反應時間，n=可供選擇的選項數量，a和b是取決於特定條件的常數。這是一個對數函式，其底數為2【1】。

而為了證明該定律的正確性，學者希娜·艾揚格（Sheena Iyengar）曾做過一個實驗，並將其記錄在了《當選擇讓人失去動力》論文中。在該實驗中，她發現人們面對24種不同果醬時，有60%的消費者會停下來嘗試果醬的味道，但是隻有3%的人會購買。而當只有6種不同果醬時，有40%的人會嘗試果醬，但卻會有30%的人選擇購買。從實驗結果看，當選擇太多時，反而會因對比困難的問題，以及需要花費太多時間決策（決策時間過久會帶來時間成本的問題），而讓消費者喪失購買的慾望【2】。

根據前述可知，人們的認知與決策的時間，是隨著選項的增加而遞增的。資訊傳遞的時間與平均資訊量之間，乃至於人們認知與決策的時間，彼此呈現線性的遞增關係。而希克定律以及希娜·艾揚格的果醬實驗，都說明了選擇太多時，人們的決策時間，以及選擇的困難程度會因此而上升的現象。


在遊戲中亦有類似情況。例如，玩家在玩諸如《文明》《羅馬：全面戰爭》《戰錘：全面戰爭》《無盡帝國》《無盡空間2》等諸多回合制4X策略遊戲時，就會發現在遊戲中後期，隨著玩家的地盤越來越大，其每回合花費的時間也就此越來越久，甚至後期一個回合要花費半小時，甚至1小時之久。而這正是隨著選擇的增多，人們認知和決策時間隨之增加的鮮明體現。

其一，這也說明當遊戲中的選擇太多時，玩家會因為認知負荷而無所適從。此時，由於決策行為，是由新哺乳類腦這個決策大腦承擔作用，而該大腦結構的反應速度很慢，故此決策大腦要做出正確決策，就需要預留決策和對比各個策略優劣的充足時間。換言之，新哺乳類腦的活動機制，是希克定律產生效果的關鍵環節。

其二，這亦是為何圍棋、象棋、打麻將、打撲克，乃至於《歐陸風雲4》《群星》《文明》《全面戰爭》《無盡空間》、《博德之門三部曲》《龍騰世紀》《冰風谷傳奇三部曲》《永恆之柱》《超級力量2》等具有策略元素的遊戲中，均會採取允許玩家暫停遊戲、減緩遊戲流逝速度、時間回溯功能、回合制、回合同步制、允許中場休息、子彈時間、允許比賽的人進行長考、即時制下的暫停機制等，類似圍棋比賽中“長考機制”的根源所在。

因為這些遊戲若不採取這類“長考機制”，玩家的新哺乳類腦這個決策大腦根本就完全反應不過來，故此其只能全部依賴於爬蟲類腦的下意識反應，讓玩家做出某種動作，最終“決策”這一行為也就無從談起了。換言之，這是遊戲能否形成“策略性”與“策略感”的關鍵所在。

例如，《部落與彎刀》就因戰鬥中缺乏暫停、減緩時間流逝速度等長考機制，而導致筆者在戰鬥中，完全只能憑藉下意識反應滾鍵盤釋放技能。


其三，這亦是《星際爭霸》《帝國時代》《魔獸爭霸》《命令與征服》等諸多即時戰略類遊戲的逐漸衰落，以及《DOTA》《DOTA2》《英雄聯盟》《王者榮耀》等諸多MOBA類遊戲的順勢崛起的關鍵因素。

在RTS中，玩家不僅需操作農民、軍隊等少則數十個，多則數百個的龐大單位，更需做出建造建築、升級科技、建造軍隊、組織防線等大量的決策和部署。實際上，其決策與操作量，並不比《文明》系列、《全面戰爭》系列、《無盡空間2》、《歐陸風雲》系列、《群星》等諸多具有暫停、減緩時間流逝速度，或者採取回合制的4X策略遊戲少，甚至某些情況下尤有過之。不僅如此，玩家還要陷入到各種微操作中，導致操作細節繁瑣無比。

而由於RTS中，往往並沒有暫停、減緩速度等類似圍棋的“長考”機制和功能，這就導致普通玩家想要跟上游戲的較快節奏，需付出極大的努力。雖然競技比賽中，競技選手確實能跟上這個節奏，但是並不代表廣大的普通玩家能跟上這種快節奏。甚至競技選手年齡大後，因反應速度變慢，自己無法跟上游戲節奏，而不得不退役的情況亦比比皆是。故在很多時候，RTS遊戲完全就是在比誰反應速度以及滑鼠操作速度更快。例如，在RTS競技比賽中，衡量一個競技選手優秀與否的標準，則往往是看他的每分鐘滑鼠點選次數有多少。

換言之，競技選手和廣大普通玩家的遊戲體驗是完全脫節的。從中亦可看出，RTS遊戲對細節和微操作的強調，與玩家實際想要的遊戲體驗完全背道而馳。玩家真正想要的，是具有“史詩感”的巨集大瑰麗之戰爭場面、具有“宣洩感”的鋼鐵洪流般之傾巢一擊、具有“策略感”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史詩感”“宣洩感”“策略感”“巨集大感”等遊戲體驗，才是廣大普通玩家真正想要的。而絕大多數玩家的大腦因為決策時間不足，導致註定無法跟上即時戰鬥制下游戲較快的節奏。所以，RTS過於重視微操，是其逐步衰落的最大根源所在。

試想，若在《全面戰爭》系列戰場戰鬥下，遊戲沒有暫停和減速功能，那麼對普通玩家來說，體驗將猶如RTS一樣糟糕，也將幾乎沒有任何決策可言，戰鬥也將變成滾鍵盤和比拼誰的反應速度更快。而該系列是否還能如此受玩家們歡迎，就要打個大問號了。


反觀在諸多MOBA類遊戲中，玩家並不需要建造建築、升級科技、建造軍隊、部署防線、指揮大量小兵作戰等進行大量的微操作和決策，因為這一切都是現成的，玩家只需要控制一個英雄就足夠了。故此，因這一簡化版的RTS系統，MOBA遊戲徹底降低了遊戲的門檻，減少了玩家的操作，且不再需要玩家進行大量的決策，故此亦最終贏得了無數玩家的歡迎和喜愛。

而一些遊戲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則會通過自動化管理設定，減少玩家對微操和細節的關注。例如：

1、在《群星》中，當玩家直接控制的星系超過5個時，則需委託總督管理多餘的星系。不僅如此，中後期更會出現科研船自動探索等機制。而5個星系數量，剛好是7±2個（符合米勒定律）。

在《部落衝突》中，由於戰鬥機制是快節奏的即時制，故此遊戲通過半自動化的戰鬥機制（玩家只能控制何處下兵，以及釋放法術和英雄技能等一些重要操作，無法決定軍隊的移動路線和攻擊目標），解決了即時制下戰鬥節奏較快，導致玩家決策大腦因為決策時間不足，無法跟上游戲節奏的問題。

在《騎馬與砍殺》中，當玩家擁有超過5個城市時，就需要將多餘的城市分封給手下的領主，委託他們進行管理（同樣符合米勒定律）。

換言之，無論是《群星》，還是《部落衝突》《騎馬與砍殺》，這類遊戲自動化管理設定機制的設計目的，就在於降低玩家對微操的關注，並加快或讓玩家的大腦能跟上游戲的節奏。

綜上所述，遊戲的決策時間與遊戲中的選項多寡、遊戲節奏的快慢直接相關，是決定遊戲“節奏感”和可玩性的關鍵環節。而這也是RTS遊戲衰落的關鍵因素。

【1】林崇德.《心理學大辭典》.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
【2】[美]Wendy Despain.肖心怡/譯.《遊戲設計的100個原理》.2015.人民郵電出版社.P14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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