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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曾鳴
來源：曾鳴書院（ID：zengmingshuyuan）
在區塊鏈隨想一中，曾鳴教授與大家分享了關於區塊鏈的猜想和判斷。“區塊鏈的春天還沒有到”“區塊鏈正處於網際網路的1990年”，給這個非理性的市場一個冷靜的觀察。
這篇文章將繼續探討區塊鏈的核心概念，並分析區塊鏈走向成熟的真正困難所在。從簡單的共識到建立真正的信任，從而實質性地降低交易成本，還需要長期，持續的創新。
區塊鏈隨想之二：共識不等於信用
“設計”社會制度是前所未有的大創新
區塊鏈的討論中經常提到的核心概念有：
（1）Distributed Ledger：分散式賬本，不可更改，可追溯，全透明，這是通過加密演算法實現的。確認和記賬是通過點對點的分散式網路實現的。
（2）Protocol and Permission less trust：由於任何交易的確認和記錄是通過事先大家一致認同的某種共識（protocol），通常是某種演算法，來自動實現的，所以這樣的網路的一個重要特徵是不需要中心化的機構來背書這些記錄的真實性。這常常被稱為去中心化的信任機制（permissionlesstrust）。
（3）Smart contract：智慧合約。基於（2），由於去中心化的點對點的網路，可以遵循某種共識，在沒有中心化機構背書的情況下，自動完成某些交易，從而大大減少交易成本，帶來巨大的經濟利益。這種特徵被稱為智慧合約。而由於點和點之間的互動規則，點的行為都可以被程式設計化，“智慧”化可以發展的想象空間是巨大的。
點（1）是區塊鏈的技術特徵，點（2，3）是區塊鏈的經濟學特徵，是價值創造的基礎。這也是為什麼區塊鏈會被稱為是生產關係的大革命。這點我是完全認同的。分工和合作是人類社會經濟進步的基本動力。分工越精細，就需要合作越廣泛深入，因為如果沒有交換，分工的果實就沒法實現，分工也就根本不會出現。所以交換和合作既是分工的結果，也是分工進一步深入的前提。這兩者其實是互相促進，螺旋上升的。在這個意義上，我們經常講區塊鏈是生產關係的革命，但它其實必然帶來生產力的大變革。
區塊鏈讓點對點之間的交換和合作成本大幅下降，也就是“交易成本的下降”，這將極大地推動分工的進一步細化，從而帶動生產力的又一輪大發展。這是非常重要的基礎設施的技術革命。我以前總結網際網路的本質是“聯”“互”“網”：“聯”是聯接，線上，PC網際網路時代的價值創造基本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互”是互動；移動網際網路充分利用了互動的價值；“網”是結網，用網路協同來取代傳統的供應鏈的管理方法。淘寶網在這方面是個初步演化的樣本。而區塊鏈提供了“網狀協同”的底層技術支援，很可能會帶動網路協同的進一步大發展。
但是目前對於區塊鏈的熱情，很大程度上是基於對於以上可能性的想象和期待。大部分的討論沒有意識到往前走的挑戰有多大，真正的困難會在哪，下一步的努力方向是什麼。
全透明的賬本資訊在整體商業資訊中的價值佔比是非常有限的。
區塊鏈技術能夠低成本地提供可信的全賬本記錄，在某些領域能提供很直接的價值。比如全供應鏈的記錄。但是整體上，影響業務決策的資訊是海量的，賬本資訊只是其中的基礎。僅僅記賬這點是無法撬動商業大變革的。但到目前為止，即使商業網際網路已經發展了二十多年了，大部分行業的業務線上化還僅僅開始。如果區塊鏈能夠帶動某個行業核心業務流程的全面線上化，那價值會大很多。
“客觀”的資訊價值是非常有限的。資訊透明不等於判斷一致。
很多人經常談到區塊鏈可以大幅降低資訊不對稱。的確如此。但是，除了第一點提到的，資訊本身的價值是否足夠高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考慮。即使資訊對稱了，大家對於同樣的資訊判斷往往也是不一樣的。而且資訊越複雜，越是如此。而有價值的商業資訊，很少是簡單資訊，往往都是複雜資訊，需要主觀/專業判斷。甚至我們可以說，沒有所謂的“客觀”資訊，資訊都是主觀的。是人的判斷的不一致，帶來了最後決策的不一致。商業，在看得見的未來，還將很大程度上依賴人的創造力和判斷力。資訊的透明和對稱，只是提高了判斷力的價值。目前區塊鏈的討論，對商業和信用的理解過於機械和簡單。這點我會在第四篇文章中展開。
Permission less trust中“trust”這個詞的使用很容易誤導。記錄的真實性僅僅只是“trust/信用”的最低要求。
這裡提到的“trust”真的不是大家一般理解的能真正推動合作完成的信用。你相信一個人給你提供所有的資料都是真實的，到你相信他給了你所有該給的資訊，到你相信他的相關能力（能力判斷），到你相信他不會害你，到你相信他會盡心盡力（動機判斷），每往前走一步，都是一個巨大的坎。
淘寶的發展過程中，信用的建設就是一個長期的巨大的挑戰。支付寶的建立，從擔保交易開始建立最基本的信任，然後通過廣泛參與的點對點的評價體系形成了對每一個賣家的基本信用評價（體現為賣家的星鑽冠體系），到長期的專業打假和反欺詐團隊，都是為了建立信任。我們可以簡單地說，只要解決信任的問題，市場就能繁榮。但實際上，這句話要落地，是不斷創新的過程。就像淘寶的案例，這些機制都是長期互動積累下來的。區塊鏈如何在透明記賬的基礎上建立去中心化的信任體現，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所以，區塊鏈技術本身目前能實現的共識，在推動社會協同方面的價值是非常有限的，還需要巨大的創新。當然，這也是大家強調Token的原因所在。比特幣的成功和礦工的獎勵機制的設計有直接的關係。所以需要通過利益機制的設計讓大家願意主動合作。但這本身是個非常複雜的經濟學，管理學和心理學的難題，同時還要考慮如何和區塊鏈的技術優勢結合。從簡單的共識到實質性地降低交易成本，需要真正的創新。這才是區塊鏈應用未來成功的關鍵。我們下篇文章再展開討論這點。
區塊鏈是假定在沒有信任的情況下怎麼產生儘可能的大的共識。這些共識是寫在演算法當中的，所以已經可以大幅降低交易成本。但是，這篇文章強調的是，在這些共識基礎上，怎麼形成真正的信任，這才是商業的基礎。能在越大範圍產生的越高的信任，協同的廣度和深度就越高，創造的商業價值就越大。
物質，能量和資訊是這個世界最基礎的組成元素。資訊的處理是人類社會發展的一條重要主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如何產生。原始部落進行物資交換時，往往事先交換酋長，然後才能交易。交易後再釋放，所謂mutualhostage的機制。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也是為了基本的資訊交換和信任建立。歷史上，各種制度的演化往往是個漫長的歷史過程。所以制度經濟學，例如諾斯的研究，都是西方資本主義制度在幾百年間的歷史演變。
今天，我們在做的是，在一個經濟生態還沒有誕生的時候，就需要把信任共識寫程式序，這是怎樣一件石破天驚的事情！我們在設計自己的命運！簡直就像我們有個CRISP的工具，試圖基因編碼一樣。就像人工智慧在破解人腦上碰到的根本性挑戰一樣，區塊鏈在設計人類社會共同演化出來的經濟制度方面的挑戰也將是根本性的，革命性的。因為它直接面對的是人性。只有在這個高度上理解Token，才能對我們面臨的歷史機會和挑戰有足夠的敬畏和真正的使命感。
附錄：對區塊鏈的定義，還是維基百科的精煉和準確，很值得全文拷貝過來，認真細讀。
A blockchain， originally block chain， is a continuously growing list of records， called blocks， which are linked and secured using cryptography。 Each block typically contains a cryptographic hash of the previous block， a timestamp and transaction data。 By design， a blockchain is inherently resistant to modification of the data。 It is “an open， distributed ledger that can record transactions between two parties efficiently and in a verifiable and permanent way”。For use as a distributed ledger， a blockchain is typically managed by a peer-to-peer network collectively adhering to a protocol for validating new blocks。 Once recorded， the data in any given block cannot be altered retroactively without the alteration of all subsequent blocks， which requires collusion of the network majority。
Blockchains are secure by design and exemplify a distributed computing system with high Byzantine fault tolerance。 Decentralized consensus has therefore been achieved with a blockchain。 This makes blockchains potentially suitable for the recording of events， medical records， and other records managementactivities， such as identity management， transaction processing， documenting provenance， food traceability or voting。
所謂區塊鏈，是指一串累積不斷的記錄，一列記錄可以捆綁成為區塊，由密碼學方法相連並加密，故命名。每一個區塊中通常內嵌前一個區塊的雜湊碼（密碼學術語，根據任何資訊生成獨一無二的標準化編號）、時間戳、交割資料等資訊。區塊鏈的設計天生不容資料篡改，作為“一種公開、分散式賬本，可以有效記錄雙方的交易行為，此記錄可以核實並永存”。區塊鏈作為分散式賬本通常由P2P網路共同管理維護，網路中的每個機器都接受該鏈的密碼學協議，並且以此稽核新區塊。一經記錄，任何區塊中的資料不可事後更改，若作變更，也必須同時訂正鏈中所有前置區塊，這一動作也需要網路中多數參與方認同並且接受訂正結果。
區塊鏈的密碼學設計提供安全保障，是高容錯的分散式計算系統。區塊鏈技術可以實現去中心化共識，因而適用於事件記錄、醫療記錄等記錄儲存管理工作，如身份檔案、交易流程、出處證明、食物追溯、投票表決等。（曾鳴書院Nick翻譯）
教授會在接下來的幾篇文章中和大家持續討論區塊鏈，這個位於風口浪尖的技術本質到是什麼？它擁有怎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