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裡，我們經常會看到這樣的場景。輸血科在接到備血電話之後，按相關手續備血，然後工作人員提著裝有血袋的小籃，一溜小跑在院內穿梭，送到急需用血的手術室。或者在術中，手術醫師需要馬上做一個病理檢查。取下的病理標本由工作人員送到病理科，病理科快速出具報告後，手術醫生在資訊化系統上調取報告，根據報告決定後續的手術方案。這些環節，都需要環環相扣，在保證流程的基礎上做到及時和準確。
這只是醫院內物資流轉的一個側面，不僅僅是血液、標本和藥品，隨著醫院規模的擴大，大量的藥品、器械、被服、汙物等物品需要頻繁在各科室、各樓宇之間進行轉運，物資輸送效率和安全性問題愈發嚴重。
隨著醫院自動化、資訊化和智慧化建設的程度越來越高，傳統的“人力+提籃和推車+電梯”運輸模式也正在被先進的自動化物流傳輸系統所取代。
透過對醫院物流體系的改造和物流資訊系統的建設，可以打造符合現代化醫院的院內物流綜合管理體系，形成安全、高效、規範的醫院物流管理體系。因此，智慧物流系統在近年來的大型醫院建設中開始大行其道。
物流包含很多方面，比如運輸、倉儲、包裝、裝卸、配送、回收等環節，以及相關的物流資訊化。而本文所探討的醫院自動化物流系統，主要是醫院的院內配送，也就是SPD（supply、processing、distribution）流程。
動脈網採訪了傳世般若智慧物流部總經理王智偉、銀翼醫療總經理呂紫劍，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重慶康華眾聯心血管病醫院的相關科室醫生，瞭解目前醫院自動化物流的發展現狀和不同物流系統的優劣，初步瞭解這一領域的未來的發展趨勢。
傳統醫院物流是人力的堆疊
醫院裡每天有大量的物資需要在內部轉運，包括各科室的藥品、耗材、器械、X光片、檔案資料、檢驗標本、汙衣被服、餐飲、醫療和生活垃圾等等大量的物品。這些物品有大有小，有輕有重，有急有緩。物流人員透過手推車、提籃、電梯等進行搬運和傳遞，這是一個相當繁重的工作。
通常，醫院通常會把一些低附加值的人力工作進行外包，比如護工、消毒、垃圾回收等，物流、倉儲管理也同樣如此。如果醫院的自動化物流水平不足，多數醫院會選擇外包託管服務，從而降低醫院成本、提高效率，最佳化醫院的員工結構。
但醫院即使是將院內物流服務進行外包，本質仍然是由人進行服務，仍然存在人工運送的弊端。
首先是運輸效率低下。醫院存在大量的緊急物品運送，比如術中用血、病理檢測等，人工運送需要時間，特別是醫院沒有專用電梯時，等待時間會很長。
其次是安全性差。人流物流混雜，易感染，物品的安全性難以保證。
第三是差錯率高，運輸工知識層次低，經常會出現拿錯物品，送錯地方的情況。
第四是經常會有運輸衝突。運送高峰物流人員服務不及時，運輸人員缺乏，護士也經常會跑腿，不能全部把精力放在護理上。
那麼醫院無法普及自動物流裝置，是因為成本的問題嗎？從成本上比較，智慧物流系統的建設成本的確比較高，主要是前期投入和後期維保費用。
根據中國政府招標採購網的資訊披露，醫院中型箱式物流傳輸系統的中標價格多在1000~2000萬元之間，每年還有幾十上百萬的維保費用。
而人力運輸的成本也不低，還是一個持續性付出的過程。根據動脈網所查詢的資料，一家三級醫院每年在院內物流上的人力成本投入在100~300萬元之間。
2019年北京老年醫院物流服務專案的中標公告顯示，該院編制床位800張，全院24小時配送（含人員、物品、藥品等）、患者推送、標本送檢等醫院支援服務一年的中標價格為148.2432萬元，崗位人數要求為28人/日，平均每人每年的人力成本為5萬元左右。
隨著醫院床位的增加，運送物資的複雜性也會顯著提升，所需的物流人員也會大幅度增加。有資料顯示，一家1200張床位的醫院，每天的物資運送量達到了十幾噸，需要60位配送人員，2000多次的運輸。每人每年5萬元人民幣，年物流人力成本仍然達到了300多萬元，其成本也不一定比自動化物流低。再加上人參與的環節越多、運送的東西越多，安全性和效率就越低。
所以，醫院淘汰人力配送模式，採用智慧物流系統，成本不是關鍵因素。人力模式始終存在效率、安全等方面的缺陷，也做不到管理的精細化。而自動物流系統普及度不高的原因主要還是大多數醫院的建築老舊，改造困難，只是在新建院區、新建大樓中，開始大量應用。
自動化物流目前主流的四種形式
對於醫院來說，快捷、準確、自動、安全地實現物資運送，是主要的述求。現階段醫院常採用的物流系統主要包括醫用氣動物流系統、軌道小車物流系統、中型箱式物流系統和AGV機器人，不同型別的技術出現滿足了醫院對不同物資在速度和重量上的需求。
氣動物流系統
氣動物流系統以壓縮空氣為動力，由PVC、鋼材製成管道，使用PVC小瓶做載體，搭載小型物體在樓內、樓宇間進行物品的快速傳輸。
氣動物流的常見管徑有110mm和160mm兩種，載重量小於5kg，空間容量小，傳輸瓶在管道里的傳輸速度高速可達5-8米/ 秒，低速2.5-3米/秒，低速一般用於傳輸血漿和玻璃製品等易碎物品。造價低、傳輸距離長、速度快，大約能解決醫院20%的物品傳輸問題。
軌道小車物流系統
軌道小車物流系統需要用鋁合金軌道鋪設各個傳輸站點，透過電動小車裝載各種型別的物品在建築物中進行傳輸。使用者只需要將物品放入小車中，在按鍵區輸入目的地地址程式碼後，小車即可將物品安靜、安全地送達。軌道小車的載重量在15kg/車左右，大約能解決醫院60%左右的物品傳輸問題。
中型箱式物流系統
中型箱式物流系統以大容量週轉箱為輸送載體，透過提升運載裝置和傳輸軌道進行傳遞。
操作者將需要運送的醫用物品裝入週轉箱，將輸送資訊下達給物流資訊系統，然後由倉庫控制系統根據指令對需要參與執行的週轉箱條碼或RFID賦予目的地址，物流自動化系統透過識讀週轉箱上的資訊，自動將週轉箱提升到目的樓層。
中型箱式物流系統載重量在30~50kg/箱，大約能解決醫院90%以上的物品傳輸問題。
AGV自動物流機器人
AGV機器人可以自動進行物品裝載、自動行走到目標位置，在院內進行物品傳輸。但是造價較貴，目前應用較少。透過對物流電梯做小改造後，透過無線訊號實現開門和樓層轉換，樓與樓之間的運輸需要利用連廊。
醫院自動化物流的應用現狀
動脈網統計了涉足醫院自動化物流的27家相關企業（如有遺漏，請聯絡作者微信：q19930797）。國外品牌中，大部分只涉及氣動物流系統，國內醫院早期使用歐泰、Swisslog、愛華康等品牌較多。
Swisslog進入國內較早，有完整的物流系統和智慧倉儲系統方案可選，也是目前國內醫院選擇較多的進口產品。國產品牌中，三維海容在氣動物流、中型箱式物流領域市佔率較高。
氣動物流系統是目前醫院使用普及程度最高的自動化物流系統。氣動物流系統出現於上世紀60年代，因為對新老樓房都有比較好的相容性，可以大幅度提高醫護人員的工作效率和物品傳輸的準確性，開始在上世紀80年代末進入中國。早期市場都是由德國歐泰、瑞士Swisslog等國外品牌所佔據。
氣動物流的安裝不需要對樓體進行大的改造，主要是在樓板和牆體間穿孔，然後在吊頂裡面佈置管道，樓和樓之間採用地下埋管和過街架橋的方式安裝。不影響醫院的正常執行，對樓體破壞小，新老建築都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進行站點設計。再加上的確能夠解決相當部分緊急物品的快速傳輸，因此醫院的普及程度相當高。
據重慶康華眾聯心血管病醫院檢驗科醫師介紹，該院是一家民營醫院，院區較小，門診、住院部和檢驗科都在一棟大樓。使用的Swisslog氣動物流系統在使用過程中非常方便，承擔了檢驗科大部分標本、檔案的快速傳輸工作。
除了大小便標本和血庫血袋之外，所有標本都依靠氣動物流系統進行院內傳輸。該院的部分固體藥品傳輸也是透過氣動物流系統傳送，針劑、輸液袋等需要人工運送。
在我們訪談的醫院裡，如果院區較大，有多棟建築，或者安裝氣動物流裝置較早的大型醫院中，該系統的閒置可能性較大。高峰時間容易堵塞，很多時候巡迴護士還是需要經常跑腿。
雖然易破碎針劑、血袋可以透過氣動物流慢速傳輸，但實際操作中仍然使用人工。醫院的血庫用血需要護士，甚至醫生親自到場三查七對才能取血，這種情況下自動物流就無法使用。另外，血液在高速傳輸過程中，容易出現溶血等生理化改變。針劑、輸液袋等容易破損的液體也不會透過氣動物流傳送。
傳世般若王智偉介紹到：“目前，氣動物流系統在醫院，特別是三甲醫院的普及度非常高。初步估計有約1500家以上的醫院，都佈置了氣動物流系統。但是，其中有一半的醫院的氣動物流系統處於閒置狀態。”
氣動物流系統雖然載重量不高，只能解決院內20%的物品傳輸。但是氣動物流傳輸速度快，對於時間要求較高的緊急用血、檢驗、藥品等物品的傳輸應該相當合適，為什麼停用率這麼高？
究其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問題。王智偉向動脈網介紹，裝置安裝維護方面和醫院使用不當是主要原因。
首先是系統的使用、安裝和維護不當，造成傳輸瓶經常出現堵塞、錯誤和丟失。方案設計不好，站點設計不合理，管道安裝有問題，是造成氣動物流系統不好用的主要原因。
另外系統的維護非常重要，每年投入的維護費用偏高，有些醫院維護不及時，造成故障。其次是對醫院相關人員培訓不足，使用不規範，超重或者保護不夠，造成標本和藥品撒漏，增加了感染和汙染風險。
銀翼醫療總經理呂紫劍認為，只要符合程式和規範，氣動物流是能夠做到檢驗標本、血液的全院傳輸的。比如大小便標本按程式做好密封，血液傳輸雖然有三查七對的規定，但是仍然可以透過返回確認單簽字等流程來進行。醫院如果排除大小便標本和血液，那氣動物流系統的價值就會大打折扣。反而是檔案傳輸不是氣動物流應該傳輸的物品，因為醫院辦公無紙化已經成為趨勢。
另一方面，呂紫劍認為氣動物流分為高速和低速模式，低速模式會降低全院物品傳輸速率。使用系統穩定的裝置，可以解決高速傳輸時的安全問題，整體提高全院的物品傳輸效率。
軌道小車的行走速度較慢，一般為橫向0.6米/秒，縱向0.4米/秒，小車行走過程中無噪音、無振動、行走平穩。其主要優勢是可以用來裝載重量相對較重和體積較大的物品，每車大約能裝載10kg。
軌道小車雖然載重量得到提升，但是小車在軌道上需要翻轉，有些小車內需要安裝有陀螺裝置，保證物品始終朝上。所以，用軌道小車傳輸大批次液體、標本和血液的可靠性要高於氣動物流。
軌道小車因為安裝的侷限性比較大，所以在醫院的普及率不高，目前大約有超過100家醫院使用。主要的品牌是美國特力Teledynamics和Swisslog。
軌道小車系統在醫院的普及度要遠遠低於氣動物流，缺點除了造價昂貴之外，主要是對醫院樓體建築的要求高，在設計階段就要考慮軌道小車的中心站空間、軌道路徑和小車執行空間。
中型箱式物流的傳輸量大、維護成本低、週轉箱造價便宜、運送平穩，現在已經成為新建大樓必備的物流系統。中型箱式物流系統是雖然對建築空間要求仍然較高，但是可以在主體完工後利用垂直井道空間進行設計，缺點是樓和樓之間的運輸無法解決。但是，配合氣動物流作為輔助，各自優缺點互補，就可以解決絕大多數的物流運輸問題。
而AGV自動機器人是目前一種比較新穎的物流運輸模式，運載力強。在對電梯進行控制端的簡單改造後，機器人可以實現自行上下樓，透過連廊在樓與樓之間運輸。不足之處就是價格昂貴，目前國內只有少量醫院使用。
這四種物流系統沒有任何一種是完美的，不同系統都有不同的優缺點。相比較而言，氣動物流系統的普及度最高，而AGV機器人普及度最低。院方在選擇物流系統的時候，要結合自身實際情況進行綜合考慮，很多醫院採用了中型箱式物流系統加氣動物流系統進行輔助，或軌道小車加氣動物流系統輔助的方案。
另外一點，我們在統計各家企業的物流系統產品時，可以看到，不少企業是可以為客戶提供多種方案的，同時還涉及智慧藥房、智慧化倉儲裝置和垃圾被服的自動回收。也就是說，醫院的自動化物流，是包含了倉儲、配送、回收三個環節。
前面我們講了，本文主要探討的是院內配送SPD環節，所以，倉儲部分我們沒有去探討。但是隻有智慧倉儲管理和自動化物流的配套，才能實現物品倉儲情況、物流運送情況和採購的精細化管理。
另外，垃圾汙物、被服的逆向物流回收也是院內物流的一個重要環節。27家企業中有7家都有對應的垃圾被服回收系統。動脈網在訪談中瞭解到，傳統醫院的垃圾被服回收一般都交由第三方外包公司負責，所以在自動化建設過程中的意願並不高。但是由於安全、清潔、方便的原因，垃圾被服回收系統目前在醫院的關注度也逐漸加大。
和醫院自動物流建設相關的一些資料
動脈網統計了中國政府招標採購網上自2018年8月到2019年8月一年間的醫院自動物流相關的中標資料，總共資訊只有13條。雖然中國政府招標採購網上公開的資料和市場實際建設量相比要小很多。
但去年我們也曾在該網站上搜尋過2018年2月到8月半年的醫院資訊化採購的相關中標資料，高達442條，合計中標金額9.3億元。兩相對比，我們可以看出目前醫院的自動化物流市場的發展的確還不夠快，市場空間遠不如醫療資訊化。但是否也暗示，不夠成熟的市場意味著更多的機會。
從新採購專案型別來看，氣動物流、軌道小車系統、中型箱式物流系統和AGV機器人的採用比例為7：2：4：1。雖然可供統計的專案量較少，但是各系統的採購比例非常符合我們前面透過採訪瞭解到的市場資訊，氣動物流普及率最高，中型箱式物流系統在新建醫院和新建醫院大樓中得以重點發展，AGV機器人還比較少。
不過，單一物流系統都有明顯的優缺點，所以，多種物流系統的複合型解決方案是主流，大多采用了中型箱式物流為主，氣動物流為輔的解決方案。
自動化物流系統的中標價格，主要還是和醫院站點數相關。比如同樣是氣動物流系統，站點數40個和60個的系統自然會有非常大的差距，另外，是否是鋼製軌道、是否選擇防感染站點，也是造成價格差異的主要因素。
在我們查詢到的資料中，一家醫院中型箱式物流系統加氣動物流輔助的全套中標價格基本在1400-1700萬元左右。
維保方面，山東大學齊魯醫院的氣動物流的維保服務價格在14.76萬元，南方醫科大學深圳醫院的軌道小車維保服務中標價格為178.5萬元。可見自動物流系統的維護費用也非常高。
物流企業遇到的問題和挑戰
根據動脈網對企業和醫院的調研結果顯示，自動化物流系統建設容易，使用難。安裝、使用和維護中的各種問題，造成醫院投入較大資金後，無法獲得相應的效果。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物流規劃不周全、規劃節點滯後、裝置選型不科學三個主要的原因。而在行業逐漸成熟之後，相信以上的問題會逐漸解決。
現代化的醫院擁有集中式的建築結構、樓層高、面積大、床位數多，對物流運輸的要求尤其高。自動化物流系統透過和HIS的對接，可以對物流資訊進行實時監控、追溯，已經成為現代化醫院的必然選擇。每年新增的“現代化醫院”數量，將決定自動化物流系統的市場空間。所以，選擇自動化物流系統的，主要是新建專案的採購和老院區的升級。
根據《衛生和健康統計年鑑》的資料顯示，2013年，我國擁有醫院總計24709家，到2017年，總計31056家，每年新增醫院超過1000家。
看似新增醫院的數量很多，市場空間很大，但是其中二級醫院佔多數，有意願、有能力採用自動化物流的大型三級醫院不多。
再看三級醫院數量，每年新增不到100家，加上一些傳統大型醫院的新樓、新院的改擴建專案，自動化物流專案的市場空間有限。
我們按照每年200家左右醫院採購，採購額1500萬估算，院內自動化物流市場空間大約每年30億元。再加上已經建設物流系統的醫院，每年的維護費用，大約有35億左右的市場。自動化物流系統的企業，將在這個有限的市場中，去開拓自己的空間。
*封面圖片由動脈網記者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