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產作業系統往事：四十年激變，終再起風雲

在這一輪技術浪潮中，無論是底層的開發生態、算力的硬體基礎，還是五花八門的商業化落地場景，中國企業都有著毋庸置疑的話語輸出能力。而另一個全民皆知、中國ICT產業的長期陣痛——國產作業系統，也在2019世界人工智慧大會(WAIC)上，經歷了一場全球注目的閱兵式。

因此，重新踏上自研作業系統之路，甚至躋身世界一流，就成了需要中國科技企業孜孜以求的重大難題。今日中國作業系統陣營到底是何種面貌?又能如何將全球ICT產業攪動地風雲變幻?這是我們希望在世界人工智慧大會現場探尋的。

國產作業系統進化始末

在今年的WAIC現場，我們發現國產作業系統似乎不約而同地在空間上“站到了一起”，從人流最多的第一個入口，觀眾可以很容易地找到斑馬網路與華為的展臺。華為自不必多說，當它亮出“安卓備胎”鴻蒙OS之時，我們讀到了許多“國產作業系統往事”這樣的雄文，無數國人也開始關心處於產業鏈上游的作業系統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

斑馬網路雖然是一家成立不久的公司，但近日的一條新聞也讓業界看到了這股來自於國產作業系統的不一樣的力量。就在2019WAIC開幕前，上汽集團與阿里巴巴達成深化戰略合作協議，聯手打造下一代智聯網汽車。為此，雙方戰略重組斑馬網路和YUNOS，YUNOS作業系統整體智慧財產權和業務注入斑馬，為斑馬未來發展創造更大空間，目標是成為下一代智聯網汽車的領導者。

相信絕大部分人都無法否認這樣一個現實：資訊智慧終端就是人肢體的一部分。而掌握人機每一次互動行為的作業系統，自然也成為產業權柄的重要表徵。

可惜從PC時代到移動網際網路，作業系統的國產化之路，走得格外艱難。

簡單梳理一下，我們會發現國產作業系統經歷了兩個苦澀的成長期：

·從無到有

從80年代個人計算機進入中國市場，到桌面網際網路蓬勃發展，這此後的時間裡，Windows雄踞全球PC市場，中國的IT產業自然只能亦步亦趨，跟隨微軟作業系統的腳步。無論是從業者的技術能力與認知時差，還是整體的開發與測試環境，並不足以支撐中國IT產業在獨立研發上走向繁榮。

直到2001年，國家力量聯合產業界與學界(中國國防科大、中軟、聯想、浪潮、民族恆星)，推出了最早的商業閉源作業系統——麒麟作業系統(Kylin OS)，算是打響了國產作業系統的第一槍。

此後數年間，還接連出現了威科樂恩Linux、起點作業系統、凝思磐石安全作業系統、共創Linux、思普、中科方德桌面、普華Linux、中興新支點等多個國產作業系統方案。

總的來說，這一階段新系統看起來層出不窮，但一方面，都是基於開源系統Linux的變種，對其進行改進和強化;同時，Windows的人才、產業虹吸效應太強，導致國產系統根本無法獲取到足夠發展的產業鏈資源。

·壯志難酬

以手機為代表的移動智慧終端崛起，似乎到了為PC系統失利“挽尊”的關鍵歷史時刻。然而，直到去年，移動網際網路終端的作業系統，依然被蘋果IOS和谷歌安卓兩大陣營牢牢地掌握在手裡。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一階段，國產作業系統並非集體孱弱。事實上，這一時期不僅華為海思、中星國際等半導體廠商相繼發力，推出了自研的麒麟處理器;以“中華酷聯”為代表的手機廠商，以及BAT等網際網路巨頭，也相繼加入了第三方ROM、試圖在作業系統上分一杯羹。而需要基於安卓手機架構和介面進行開發的國產手機廠商，自然也只能在安卓系統上進行小修小改的微創新，比如小米的MIUI。

馬太效應之下，國產作業系統既不具備軟體開發者的生態號召力，又缺乏來自手機硬體廠商的支援，自然也沒有爭取到多少話語權，自主研發也隨著商業價值的渺茫而逐漸停擺。

回顧中國人的作業系統往事，可以發現兩個亦喜亦悲的趨勢：一是產業基礎日漸深厚，技術研發人才、商業力量、軟硬體設施等都在逐漸壯大;二是接連敗於生態，無論是計算機系統，商業作業系統，還是智慧手機系統，都曾有過不少亮點，但接連被巨頭不斷繁榮最佳化的生態體系而悄無聲息地吞沒。

再度出發：駛向AI地基上的“無人區”

從PC網際網路到移動網際網路，可以說國產作業系統已經形成了動輒被卡脖子的不利景象。但顯然，經過這30年在基礎系統設計上的長期被壓制之後，面對這一次的AI熱潮，中國科技企業更加警醒，也更具能量。

首先，和移動網際網路不同，AI對雲端計算提出了更高的要求，WINTEL緊密耦合的壟斷優勢正在消失，而具備後發優勢的中國雲服務廠商，反而有機會透過雲作業系統來重新劃分市場格局。比如華為雲開始探索雲端計算的虛擬化基礎系統FusionCompute。反觀國外，微軟才剛在去年將Windows併入雲端計算部門。

另外，海量物聯網裝置與汽車等新智慧終端崛起，正在吸引源源不斷的開發團隊，在遊戲、互動、生活、娛樂等各個方面去探尋新的創意，車聯網等智慧終端作業系統，與物聯網裝置的互聯互通，也埋藏著巨大的財富“彩蛋”。

更為關鍵的是，由於場景分散，互動體驗對系統和使用者的契合度要求更高，同時需要與智慧基建領域的軟硬體廠商緊密關聯，因此，像車聯網這樣的智慧終端，不像PC和智慧手機一樣一開始就被海外科技巨頭盤踞。

可以說，繞開猛獸環伺的傳統終端作業系統市場，向這些智慧時代的“無人區”進發，是中國廠商的必由之路。

舉個例子，谷歌在2014年就推出了“The Physical Web”專案，試圖打通智慧裝置與手機、平板等終端的互動，微軟也推出了名為Windows 10 IoT Core(物聯網核心版)的作業系統，華為也轉為物聯網裝置打造了一個大小為10KB的作業系統。換句話說，今天AIoT+5G下的物聯網領域，依然給中國企業留下了巨大的格局想象空間。

同樣，車聯網的智慧化程式，也使行業重心從對“屏”的爭奪來到了作業系統的賽道。因為它不僅需要重新思考人機互動的邏輯，還要生活服務、自動駕駛、車路協同等更廣闊的領域裡長袖善舞。

而要實現這樣強大的功能，困難之處就是要讓車企、車載終端廠商、電信運營商、軟硬體開發、雲端服務商等IT和CT產業角色前所未有地交織聯動起來，從零搭建使用者習慣，顯然並非一日之功。國內諸如斑馬網路這樣的車載終端廠商，早在2015年就開始佈局。

歷史已經證明，每個獨立的終端作業系統，都有可能生長出獨立的開發者生態，從而培育出繁榮蓬勃的應用與服務，進一步刺激硬體終端和衍生產品的成長。換句話說，作業系統的“無人區”，極有可能成為未來的產業價值重鎮。

這也讓我們不由地開始關心，中國科技廠商在這些領域，目前正面臨著哪些挑戰，又做出了怎樣的成績?

深耕綠洲：作業系統的“中國時代”才剛開始

前面我們提到，2019世界人工智慧大會是一場國產作業系統的閱兵式。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目前正在向“無人區”進發的龍頭廠商悉數到場，我們也可以近距離、全面地觀察到，中國科技企業正在從底層系統層面，將智慧生活捏成何種形狀，也隱藏著國產作業系統想要一戰超車，都需要做好哪些事情。

比如說挑戰前沿底層技術的制高點。國產作業系統想要發展，最根本的還是技術的紮實程度與領先優勢。比如華為除了在芯、端、雲等多個層次不斷尋求突破融合，賦能基礎作業系統之外，還在世界人工智慧大會上提出了光計算提升運算效能，基因儲存解決資料爆炸難題等全新的技術理念。中國科技企業在尖端技術上開始領航，未嘗不是新作業系統得以生髮的前提條件。

再比如，整合產業鏈，不斷築高作業系統的體驗“城池”。

當前的作業系統中，硬體系統與軟體生態高度捆綁，往往需要跨終端交流，而這不僅很容易造成體驗的斷裂感，也對資訊的安全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目前來看，特斯拉這樣有能力開發獨立智慧系統的廠商，都會直接在出廠時將車載系統與汽車進行整機安裝測試。而在國內，更多的主機廠商則選擇與具備底層作業系統開發能力的智慧廠商合作，將作業系統與車輛的融合前置。

以頭部的作業系統AliOS為例，斑馬智行在阿里YUNOS的技術根基之上，專門針對汽車端開發了一整套車載系統，透過與上汽等主機廠商達成深度合作，在出廠時就完成軟硬體的配套。這樣既可以讓智慧系統充分融合廠商的OBD(車載診斷系統)，又可以讓系統變得更加自主可控，把主動權交回車主手中。

更為重要的是，雖然雲作業系統、智慧車載作業系統等還處於發展初期，但領先者已經吸取PC移動時代的經驗，主動開放自己的技術架構。在世界人工智慧大會上，我們看到BAT、華為、平臺、斑馬等巨頭和垂直行業代表，都極為重視生態合作伙伴。

這就造成了，國產作業系統一方面能與業界共享最新的技術成果，快速最佳化汽車端的使用者體驗;同時可以壯大社群，構建起一個覆蓋配件、終端、應用服務等諸多環節的完整生態圈。支援其系統的軟硬體廠商越多，未來替換成本就越高，後續的生態服務也就有了更廣闊的土壤。這是過去四十年未曾見之的盛景。

多年來不斷為國產晶片和作業系統奔走的倪光南院士，曾經不無焦慮地說，如果不抓住機遇，國產終端作業系統就沒機會做了。目前看來，這些正在沙漠中艱難尋找綠洲的勇士，正在為我們開啟那扇名叫希望的國產作業系統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