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頤武：全球化時代如何捍衛網路主權

網際網路不是沒有界限的，應尊重各國的“網路主權”

全球化對現代民族國家帶來了深刻的衝擊，這種衝擊包括社會生活的所有領域，其中網路領域的衝擊往往更為敏感和尖銳。過去一些傳統的看法都認為，網際網路沒有界限，沒有任何主權的觀念，但從現實情況來看，網際網路很多地方其實都體現了不同國家的國家利益和價值觀。網際網路也是受到國家利益、國家狀況影響制約的。尊重主權應該包括尊重網路主權，這應該變成網際網路的一個重要原則。國家之間要相互尊重，充分尊重對方的網路主權，這樣才能更好地在這個平臺上溝通。

所謂“網路安全”正是“網路主權”存在的結果，是面對全球化對於民族國家網路的衝擊而產生的複雜問題的關鍵方面。它和其他方面的安全一樣，是民族國家面臨的不可忽視的挑戰。它主要包含兩個方面的含義：

首先，它意味著在全球化的網路語境中的網路認同問題。伴隨著全球化而來的種種不同方面的衝擊極大地改變了我們的認同方式、認知途徑和認知構成。一方面是全球性的資本、資訊和人口的巨大流動性衝擊了民族國家既有的網路形態和認同基礎；另一方面是在全球性的變局中，許多極端主義的“反全球化”形態以極端偏執的“本土性”名義衝擊民族國家，如分裂主義和宗教極端主義。在網路方面，民族國家所面臨的問題的複雜性是前所未有的。

其次，民族國家也面臨著網路的劇烈衝擊。一方面是全球性的網路生活急速地取代了原有的本土性。在全球媒體和時尚潮流的鼓動之下，全球化以擦抹本土性為標誌的狂熱不僅僅是一種網路時髦，而且成為許多“環球居民”的生活方式。他們的生活脫離了自己的文化，變成了全球性的“飛地”。另一方面是“本土性”變成了全球化的網路消費的趣味性商品，變成了全球化構建所謂“異國情調”的“奇觀”的調料，使得“本土”在彰顯自己的時候被抽掉了自己的時空具體性，這就使得網路中的安全受到了衝擊。如“斯諾登事件”所暴露的問題和ISIS利用網路宣傳等，都凸顯了全球性網路安全的重要性，也凸顯了當今世界以國家為基本框架的網路生活更需要有規範和約束。

在開放和動態的過程中保證網路安全

被全球化所貫穿的社會將發現自己原有的秩序業已被全球化所帶來的新的“混雜性”所取代。這種“混雜性”不是我們在現代化時代所經常強調的“東”“西”網路碰撞之類的概念，而是一種難以釐清的高度的混雜，是一種邊界的模糊和網路流動性、靈活性的展現。各種形態的跨界性在網路中均表現得淋漓盡致。跨界的網路傳播豐富而複雜，在民族國家內部的網路走向也有其複雜性和微妙性。各種網路力量在不同層面上的交錯互動乃是問題的關鍵。在這種狀況下，民族國家的網路安全，也就是保持自身的網路認同、主流價值的努力就需要更為複雜的方式。特別是像中國這樣經歷了極為特殊和不平凡的發展歷程，具有計劃經濟發展和市場化發展的不同現代化歷程，且又在全球化程式中獲得了奇蹟般崛起的國家，其網路安全更是保持國家統一和社會發展的重要部分。

這裡的關鍵問題是如何面對一種以美國為中心的新全球主義意識形態的挑戰，並且在開放和靈活地面對世界的同時，追求一種自己的網路策略。我們可以發現在冷戰結束之後，一種美國主導的全球主義意識形態已經成為一種全球性的網路霸權。對於這種全球主義的網路霸權，一種最為激進的策略是通過執著於地方主義和本土主義，試圖用一種對抗的方式進行破壞性的反抗。但這種策略已經被證實是無能為力的，同時也會導致極端主義的危險，它也會破壞和動搖民族國家的基礎和與全球化相關的生產與消費的發展。它不可能尋找到一條可能的新路，而僅僅是變成了另外一種危險的話語。

目前存在的問題是，中國如何在其中趨利避害，既能夠與潮流保持同步和對話關係，又始終堅持自己的獨特認同和網路價值的存在，捍衛自己的網路安全，這是一個重要的課題。這就需要在全球化中發掘新的網路資源，提供能夠與這種全球主義相對話的合法性價值，在網路競爭中探索來自中國的具有普遍性的話語。這就需要一方面有與全球主義對話的靈活性，另一方面也具有捍衛網路尊嚴和網路安全的堅定性；一方面高度地開放自身，不斷在網路領域中保持多樣的選擇，另一方面始終以民族國家的認同和精神價值為中心，在開放和動態的過程中保證自己的網路安全。這裡需要更多的機敏和靈活，也需要更多的堅定和堅韌。

（作者為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導）

本文轉自d1net（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