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晨：夢想照進現實，一個獨立開發者的田園詩（圖靈訪談）

他種有機蔬菜、他搞全景攝影、他自己設計製作硬體產品，他還是個程式設計師，並以此為生。羅晨，他是Markdown編輯器Mou的作者，他就是一位生活在農場上的獨立開發者。提起我們這個時代的碼農們，人們聯想到最多的是“加班”、”趕進度“、“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好像這些是和程式設計密不可分的衍生品。然而，在羅晨身上我們看到另外一種可能性，我們可以，活出自己想要的現實

MouStand——讓夢想變成現實

我十分喜歡 Mou 的 logo，這個形狀是想象出來的，之前它在現實中並不存在。但是我把它變成了現實。

為什麼要自己做一個 Markdown 編輯器?

我剛開始知道 Markdown 這個語言，就覺得挺有意思，想找一個 Markdown 的編輯器。當時有兩個收費的編輯器。其中一箇中文支援不太好，老跳，一打中文的時候那個鍵上下跳。另外一個預覽介面和編輯介面是分開的。要想預覽就得點一下預覽的命令，不能同時顯示。我想要左邊編輯右邊預覽，這樣就可以實時預覽，一邊編輯，一邊顯示的，可是沒有。那沒辦法，市面上沒有隻能自己做。然後我就做了。

Mou 的同步滾動還不精確。因為我這個是按照左右兩個視窗的長度，百分比來算。同步比較難做。如果要精確匹配只能按元素。比如左邊是二級標題，第一個二級標題對右邊的二級標題，這樣來算定位才準。但是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做。

你很喜歡這個 Mou 的這個 logo?

是的，Mou 現在的 logo 是方遲設計的，我非常喜歡。第一個版本的 logo 是我畫的，但畫的不好。後來在丁一的介紹下能夠有幸請到方遲為 Mou 重新設計 logo。我當時的要求就是簡潔，突出 M。我覺得他設計的非常棒，這種造型是方遲想象出來的，之前現實中並沒有這種形狀的物體。我非常喜歡這個造型，以至於我想把它變成實物。但設計 logo 和把它變成實物是兩碼事。當初設計 logo 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到要做成實物。

Mou 最初（第一個公開測試版 Mou 0.6.0）的 logo，2011 年 9 月，羅晨設計：

Mou 0.6.4 的 logo，2011 年 10 月，方遲設計：

Mou 0.7.2 的 logo，2012 年 8 月，方遲設計改進，沿用至今：

既然關於 MouStand 這個實物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設計的，那就從包裝講起吧。

包裝我考慮過紙盒，但是不太結實。瓦楞紙是柔性的，柔性的一壓就壓壞了，怎麼辦？現在快遞都比較暴力，所以我們需要剛性的包裝。這個木製包裝盒是指接結構。它有一個優點就是穩固、特別結實，可以保證長途的運輸當中裡面的東西不受損害。材料當然是越輕越好，輕點可以省郵費，但是不能太輕，因為還要考慮到強度。當時我就考慮兩種材料，一種是桐木，非常輕。第二種是松木。但是桐木要是這個厚度不結實。一踩上去就碎了。松木的踩上去沒什麼問題。

發貨的時候木盒的外面還要套一個瓦楞紙箱的，剛柔並濟，多一層保護。

你看上蓋只採用這兩根木條，而這邊沒有。這是為什麼呢？這個剛好可以扣住，如果這邊再加兩根木條，就扣不住了，會頂住 MouStand 上邊這兩個腿，就需要把這個盒子再高一點，那樣就浪費材料了。考慮到強度、也考慮到節省材料。尺寸都是匹配的，為的是最大限度的節省材料。

包裝上的標籤也是我自己設計。我的風格是屬於簡潔素雅的風格。大面積留白，上面一條是黑底白字，其餘是白底黑字。蓋子裡面的標籤註明它的詳細規格。每個 MouStand 重 36 克（一個 Color Packs 套裝包含 4 個 MouStand，木盒重 200 克。但是有誤差，誤差我故意寫的大一些。比如木頭裡面有水分，水乾了之後會變輕，溼度大還有可能變重。

這些東西加起來，再加外面套一個紙箱超不過 500 克。為什麼 500 克？因為發貨我採用郵政，EMS 是按 500 克來算，500 克以內是一個價格，501 克又加錢就不划算了，所以保證 500 克以內。

再說說產品本身。

我去年用銀子，錘子鑿出來一個比這個小的形狀。用銀子敲成銀絲。再折一下。也是用錘子敲一下，折三次成這樣，比這個小。

去年（2012 年 7 月）用銀子鑿出來的 Mou 的 logo：

再回到 MouStand，開始時，我想做 logo 那種顏色，但是調不出來。這個加工步驟是這樣的，先把一塊平面的鋁板切割成平面形狀，切割好以後，再把邊角進行手工打磨，因為機器打磨好之後有毛刺。打磨好之後，第二步進行折彎，把平面的圖形折三次，然後就成形了。變成一個基本的形狀之後，在進行噴砂處理，使表面形成一種噴砂的效果。說白了這個噴砂就是用噴槍噴細砂。用細砂粒撞擊它的表面，撞出無數的小坑，就形成了噴砂效果。噴砂的功效一個是美觀。另外，折彎了之會有壓痕（折彎痕），噴砂可以把痕跡減弱。這還有第四步，陽極氧化處理。噴完砂之後表面都是鋁，進行陽極氧化，使表面生成一層三氧化二鋁。三氧化二鋁很硬，莫氏硬度達到8。像藍寶石、紅寶石、磨刀石主要成分都是三氧化二鋁。氧化成三氧化二鋁是對它表面進行一種保護。現在的效果就很硬，不容易劃傷。也比較光滑。

然後再進行染色。你看到的這個顏色實際上不是油漆，而是墨水。氧化後，三氧化二鋁的結構是透明的孔狀結構，用墨水一染的話就滲透進去。最後一步進行封孔，用開水煮，把顏料封在裡面。（顏料）已經滲透進去了，比油漆要好用。MacBook 表面也是這種工藝，只不過那種噴砂噴得比較細。我們這個噴砂顆粒大一些。顆粒大是因為受到加工工藝的限制，工藝達不到那麼高。另外，折彎的時候，痕跡很明顯，如果用細砂噴痕跡非常明顯，掩蓋不掉，所以只能用中等顆粒的，剛好把摺痕掩蓋掉。折的時候機器有兩個尖一壓，每個折彎處都有一條道，現在不容易看出來，是用噴砂給處理掉了。這一塊還有腳墊（絨布貼），對下面進行保護。

剛才問到後面的孔是幹什麼的？最後的陽極氧化要把工件作為電極浸到溶液裡。這個是導電的，必須有個觸點，所以在這開了個孔，讓這個地方一直導電。進到溶液裡氧化，一通電，表面生成氧化膜。

剛開始做樣品的時候沒有開這個孔，是在這兩個位置（M上面的兩個尖）夾著的。夾著的時候表面出現夾痕，夾痕非常難看。所以正式生產的時候就在後面開了個孔，讓它把夾痕隱藏到裡面，更美觀一點。

MouStand 尺寸為什麼這麼定？

尺寸還有角度，要兼顧（iPhone 和 iPad）水平模式和垂直模式，都能放。這個水平放置沒問題，豎著放也沒問題。兩種模式都支援的情況下，保證它體積最小，就找到這麼一個平衡，再大了浪費。這個造型可以兩邊放。這邊放一個，比如兩個人，你在這邊玩手機，我在這邊玩這個。兩個腿之間的間距也是考慮過的，如果間距再大點兒手機豎著放就拖不住了，漏下去了。

原型設計的時候，我是用紙做的，用的是一百五十克卡紙。承重沒法測，只是測角度，用 iPad 比劃這把角度估計出來，看什麼角度倒不了。前面腳的長度，參考一下 iPhone、iPad 的厚度，長一點，這樣就翻不過去。

MouStand 的原型是用紙做的：

具體加工是怎麼完成的?

我是把設計圖紙做好，然後加工工藝確定，再聯絡代工廠。這個木盒是山東曹縣代工。做了兩百個，還是好說歹說人家才給做。這個屬於限量生產，不像人家大工廠批量生產，那樣成本非常低。鋁合金加工是在廣州。標籤還有木頭玩具的紙盒是我自己買的列印紙，印表機、切紙機，完全是自己做。

木頭玩具紙盒上的圖形和圖解是我用 Silo 建模軟體建出模型，截圖後再匯入 Illustrator 裡描出來線框圖，包裝也是我自己做的。這個是三根木條。這是附贈的玩具。這個玩具是現有的，我只不過弄了一個包裝。這個玩具叫孔明鎖，據說在孔明的時候就有了。

木頭玩具包裝盒上的圖形是先用 Silo 建模，再用 Illustrator 描出來的：

這個貼紙也是我自己做的。想貼哪就貼在哪。你把後面的那層紙撕下來。這個像 GitHub 學習，GitHub 不是也是有一個 shop，也賣貼紙的、賣杯子，它也是以它的 logo 發展的周邊產品，我這也是以 logo 發展的周邊產品。

你的網站做的挺好看的，簡潔漂亮。

就是幾張截圖往上一堆。剛開始學攝影的時候學過 Photoshop，這都是之前積累的基礎，這些知識全用上。做 MouStand 網店，要攝影，把產品拍下來，怎麼拍好看，弄個攝影小棚子，布好燈光、角度、支架弄好，拍好，再調調亮度。把照片弄的好一點。拍照片大概弄了兩天。

你定價是怎麼定的？賣了多少了？

價格就是成本加上跑腿的路費，從我住的農場到郵局來回騎自行車要 20 公里。這個我定的是每一個二十九刀。按這個價格來算。參考了一下國外市場 iPad 支架的價格。一般三十刀，我的是二十九刀。只不過我們是四個一起賣，兩個一起賣，就顯得比較貴。其實一個拿出來，二十九刀，在國外來說是很正常的一個價格。但是木盒只有兩百個，太多了木盒太佔地方，家裡也放不下。

彩色一百套，黑白的一百套，一共兩百套。現在賣了二三十套。都賣了也掙不了多少錢。主要是自己做著玩，有這個樂趣。我面向的客戶主要是國外的，國內的少。要是弄個淘寶店鋪，我感覺有點麻煩。國內目前賣了八套。

以後還想繼續做實物硬體嗎？

不想再做實物的東西，麻煩。因為做一套東西考慮的東西太多了，方方面面都要考慮。還要存貨還要發貨。做軟體多省事。玩過去就過了。玩過就不好玩了。

誤入歧途才能發現桃花源

我想做點工具，為我以後前端工程師的職業做好鋪墊，但是寫到最後發現寫軟體已經有收入了，可以不找工作了。

你在哪上的大學？

我大學上的太原科技大學。我是 2005 開始， 2009 年畢業的。當時學的是通訊工程，我以為自己會感興趣，其實沒有。現在這個專業畢業的有一半都不是做本專業工作的。有的人做通訊搞訊號基站，要不就是樓道里面安個無線網。我覺得不好玩，所以後來就玩起了全景攝影。

我在你的網站上能看見一個叫 86vt 的網頁，裡面有你們大學的地圖和很多地點的全景照片，感覺就像自己在校園裡面行走一樣。

86vt 是我做的我們學校的（全景攝影）虛擬校園網站。我考大學之前，看這個學校網站挺爛的，只有兩三張圖片，覺得很破。入了學以後覺得還挺漂亮的，是學校網站沒有體現出來，後來我就想用一種方法把學校風格體現出來。我們學校虛擬校園 86vt 是上學的時候完成的一個專案。

這個專案實際上一個月就做完了。但是前期準備學知識學的時間比較長。我 2007 年開始學全景攝影方面的知識，學完之後 2008 年 4 月份才開始做這個專案。這裡面有三十多個場景。拍的時候都要選人少的時候，人多了圖片拼接的比較難處理，全景不是拍一張就完了，是拍很多張拼起來才能形成一張。如果你是走動的，在這拍了一張，又跑到那了，那張拍上你了，那就半截半截的。

這個全景攝影具體怎麼拍？

我用的 8 毫米魚眼鏡頭，雲臺、三腳架。雲臺就是保證旋轉的節點精確，沒有視差，才好拼接。雲臺上面有刻度。現在好一點兒的雲臺都是帶鎖的。比如 90 度一個鎖，這麼一轉響一下，九十度到了，非常方便。現在我要拍那樣一幅照片的話只要半分鐘左右。需要拍四張，九十度拍一張就行。拍完之後回去拼接。比較細的處理一個拼接照片要一個小時。要是做個大概，幾分鐘就好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寫程式碼的？

在學校的時候搞攝影，要把照片放在網上，然後開始研究網路相關的知識。網頁、空間、域名。因為剛開始想把照片放到網上，才接觸到網際網路知識（技術方面）。如果我不攝影，可能我就接觸不到網際網路(技術方面)。

有個學長（舒文亮），比我大一級，還沒畢業就在雅虎上班了。我們覺得他很厲害。我做這個 86vt 網站的時候，也向他請教了不少問題，那個時候他就是我的偶像。他當時已經是前端工程師了，也是轉了好幾圈，然後又回到前端，他現在在阿里巴巴帶團隊。我當時就想，我也想像他那樣厲害，我也要學這個，我也要當前端工程師！實際上在大學我對網際網路還不怎麼了解，畢業以後想找這麼一個工作怎麼辦？那就學唄。學只能在家學，等什麼時候把前端工程師相關的知識學完之後，再找個前端的工作做。所以畢了業之後要選擇找工作還是回家待著，我就想回家待著，家裡也支援，在家就在家吧，也不指著我工作。

然後你就在家學習前端知識？

畢業後回到家先開始學的 HTML，CSS 和 JavaScript。學了幾個月後做出了 resizeMyBrowser，接著又在 resizeMyBrowser 的基礎上做了個 Safari 瀏覽器外掛 Resize。

之後又瞭解到前端優化方面的知識，通過壓縮 CSS，JavaScript 等檔案能夠提高頁面初次下載速度，我就想找個好用的壓縮工具，當時都是命令列的，就是在 Mac 平臺都是命令列的工具。我覺得太麻煩，想要一個圖形介面，但是市面上沒有。沒辦法只能選擇自己做。從那個時候開始學 Objective-C，想著做一個 YUI Compressor 的圖形介面，方便批壓縮 CSS、JS 檔案。於是做了我的第一個 Mac 應用 Smaller。

再後來瞭解到 Markdown，又寫了 Mou。

其實我做的這些個工具基本上都是跟前端工程師這個職業相關的。實際上作為一個前端工程師需要做這些工作，用這些工具可以提高我的工作效率，我想做點這些工具，為我以後前端工程師的職業做好鋪墊。工作的時候效率會高一點。

可是寫到最後發現寫軟體已經有收入了，找前端工程師的工作不是必要的了。我是從攝影轉到學 Web 的知識，想成為 Web 前端工程師，卻在學習 Web 前端方面知識的過程中不知不覺的轉成了開發軟體。上次在 QCon 認識個一淘的朋友（葛燦輝），他說我更像一個產品經理，不像程式設計師。

你現在應該可以找到前端的工作了吧。

其實已經有很多公司找過我了，Mac 軟體開發方面的居多，Web 前端也有。有一個德國的公司 Wunderlist，邀我去做 Objective-C 開發。但是我家人都在這，出國太麻煩了。阿里的 Mac 開發團隊邀請過我兩次，只是第一次的時候還沒有去工作的打算，第二次的時候我正打算做硬體，做這個支架，也抽不開身。現在也暫時還沒有去公司工作的打算，在家自由慣了，去公司會不太習慣吧。還有騰訊也邀請過，做前端工程師。他們說我網站設計的好，其實我覺得做的很簡單，就是幾張截圖而已。

你能有這樣的思路，做出現在這些產品和你有充足的閒暇時間有關係吧？

肯定有關係。我在軟體開發前期的時候非常苦惱。有時候一個問題連著一兩個星期沒有思路，就整天在那想，睡覺的時候還想，一天到晚不停地想，那才能想出來。可能在公司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想了。

我做的很多東西都是以玩為主。可能跟小時候經常拆東西有關。我父母給我比較大的自由。上學學習方面不會逼著我。但是我自己知道學。考高中、大學，報志願的時候他們也不會干涉，都是我自己決定。他們相信我。

你現在生活在農場上嗎？在家都幹些什麼？

在家比較閒，閒著沒事。軟體開發前期比較忙，後期就是維護了。維護每天回回郵件，客戶支援。實在閒著沒事了做做新功能，不像前期那麼緊。

我家在天津漢沽區附近的漢沽農場，那個地方屬於河北，是河北省在天津的飛地。說是農場，實際上就是很多農村連在一塊。這塊地是在天津市境內，但是屬於河北省管。

我現在每天早上就在園子後面澆澆地，種種菜。就在我家房後面那麼一塊。我種了十顆人蔘就活了五顆。還種了一顆藍莓樹，藍莓屬於灌木，很矮，就像周圍馬路邊的灌木，上面結小小的藍莓果。我都是在淘寶上買的種子。我經常會給蔥們，還有藍莓噴點兒水，不打藥，純天然綠色食品。

閒的沒事兒我會打打沙袋，鍛鍊身體。郵局離我家10公里，每次騎車去郵局發貨（Moustand）往返就要兩個小時。途中，會經過鄉間小路，天氣好的時候，景色還是不錯的。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在家待著膩了，再去工作，找份工作，體驗一下上班的感覺，我還沒上過班呢，不知道上班什麼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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