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為Joel Spolsky的博文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

有時候我什麼都幹不成。

我來到辦公室，這轉轉那看看，隔10秒檢視一次郵件，看網頁，做些線上付賬單之類的無腦任務。但就是不能進入到寫程式碼的狀態中。

這種效率低下的狀況，通常會持續一兩天。但在我開發生涯中，曾經有一次連續數週都感覺一事無成。 俗話叫不在狀態。魂不守舍。不著四六。

心情的波動人人都有，有的比較平緩，有的則比較強烈，甚至讓人無法工作。效率低下的狀況有時候確實和低落的心情有關聯。

這讓我想起，研究者們稱人們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任何節食的嘗試都無法長久堅持下去，體重總會像溜溜球一樣反彈到正常水平。也許作為軟體開發者的我， 真的沒法掌控自己的工作效率，只能任憑它忽高忽低，如果平均下來能輸出足夠多行的程式碼，保住我的飯碗，那就謝天謝地了。

從第一份開發工作開始，我就發現平均下來，每天只有2到3個小時我是在高效率地寫程式碼，這很讓我抓狂。我在微軟做暑假實習的時候，另一個實習生告訴我他每天真正在工作的時間是12點到5點。5個小時，還不算午餐時間。就是這樣，他的產出還是遠高於平均，同事們都愛死他了。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我身上。看上去其他人時刻都在拼命幹活，而我憑藉每天火力全開地工作2到3個小時，還是成為團隊中最能幹的成員之一。 這也是為什麼人件（Peopleware）和極限程式設計（XP）的佈道者都強調杜絕加班，每週只工作40小時，因為他們確信這麼幹並不會減少團隊的產出。

然而讓我擔心的並不是“只”工作2個小時的日子，而是那些一事無成的日子。

對此我想了好多。我回憶整個生涯中最高產的時候，也許是在微軟剛剛把我的工位換到一個嶄新的辦公室的時候，那個辦公室有很大的觀景窗，外面是一個櫻花盛開的石頭院落，非常漂亮。所有事情都一拍即合。我在幾個月裡寫出了Excel Basic的詳細設計書，用堆積如山的紙，鉅細靡遺地闡述了一個龐大的物件模型以及程式設計環境。我那時像上了發條一樣工作，根本停不下來。期間我不得不去波士頓參加MacWorld大會，我坐在哈佛商學院裡漂亮的臺階上，還在用膝上型電腦撰寫Window類的說明文件。

一旦你進入狀態，保持運轉就很容易了。 我的日常是這樣的 1）上班 2）收郵件，看網頁之類的 3）決定先吃午飯再開始工作也來得及 4）吃完回來 5）收郵件，看網頁之類的 6） 下決心我必須要開始工作了 7） 收郵件，看網頁之類的 8）再次下決心，我真的要開始了 9）開啟該死的編輯器，然後 10）開始馬不停蹄地寫程式碼，回過神來已經晚上7:30了。

在第8和第9步之間的某處似乎有個bug，我不是總能跨越這道鴻溝。對我來說，開始幹活是唯一困難的事情。靜止的物體總會保持靜止。彷彿我腦中有個特別沉重的東西，很難帶著它把速度提起來，而一旦全速前進，讓它繼續運動下去就很輕鬆了。就像一架自行車，裝上了越野所需的沉重灌備，要讓這樣的自行車運轉起來是很費力的，但難以置信的是，一旦騎出速度了，感覺就和騎沒有裝備的自行車幾乎一樣了。

也許這就是高效率的關鍵：只管開始就好了。也許結對程式設計起作用的原因，在於當你和同伴一起程式設計時，彼此會迫使對方開始工作。

我在以色列做過空降兵，那時聽一位將軍講關於戰略的心得。他說，步兵戰中只有一條戰略：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你一邊朝敵人前進一邊開火。開火迫使對手躲避，這樣他就不能朝你開火。（這也是士兵們喊“掩護我”的意思，即“向敵人開火讓他躲避，這樣我在跑過街道的時候就不會挨槍子兒”。這很管用。）不斷移動讓你步步為營，而離敵人越近，射擊就越有可能打中目標。如果你不動，主動權就在敵人手裡，那可不好。如果你不開火，敵人就會搶先朝你開火，讓你寸步難行。

我一直記得這條戰略，並發現從飛機混戰到大規模的海軍火力部署，幾乎每種軍事戰略都建立在“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個思想的基礎上。又過了15年，我才意識到這個原則也是生活中的做事法則。你必須每天前進一點點。即使你的程式碼很爛，bug很多，沒人想用，都沒關係。如果你不斷進取，不斷寫程式碼、改bug，那麼時間就會站在你這一邊。當競爭者朝你開火的時候要留神。他們是不是想用干擾射擊讓你疲於應付，無法前行？

想想來自微軟的資料連線技術的歷史吧。 ODBC, RDO, DAO, ADO, OLEDB, 現在又有 ADO.NET。這麼多新技術非用不可嗎？還是說負責資料連線的設計團隊特別無能，每年都不得不推倒重來（還真有可能這是這樣。）？ 我認為這更有可能是一種火力壓制。 這迫使競爭者們用全部精力來跟上微軟的節拍，移植現有的功能， 從而沒有時間開發新的功能。 讓我們仔細審視軟體行業的現狀。 凡是做得風生水起的公司， 都是對大公司技術依賴最少的， 不需要把所有開發週期浪費在緊跟並重寫同樣的功能， 或是修復一些只在特定平臺， 如Windows XP下才出現的bug。 而那些做得不好的公司卻時刻像在做占卜一樣， 猜測微軟未來技術的動向。 有些人看到.NET出來了很焦慮， 決心為.NET重寫整個架構， 因為他們認為非這樣不可。 其實是微軟在朝你開火，而且只是干擾射擊， 這樣他們可以前進而你不能， 沒錯你被耍了，老兄。 你想支援Hailstorm嗎？SOAP呢？還有RDF？你做出支援這些技術的決定是因為客戶需要呢，還是隻是由於干擾射擊的存在，被迫做出回應？ 大公司的銷售團隊也會玩這一招。 他們跟客戶說：“不買我們的產品沒關係，誰家的產品最好就買誰的。 但是你一定要買支援（XML/SOA/CDE/J2EE）的產品，不然你就out了。” 然後小公司的銷售們就會聽到客戶方的CTO們鸚鵡學舌，“你們有J2EE嗎？” 於是這些公司就把時間浪費在構建J2EE上，即使這並不能讓軟體賣得更好，與此同時，失去了做出自己特色的機會。 這叫做勾選功能，開發它的目的只是為了在旁邊打個勾說你有這個功能，而不管有沒有人會用它，需不需要它。 這就是干擾射擊的影響。

對於我們這樣的小公司，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意味著兩件事情。 一是你一定要讓時間站在你這邊，二是必須每天進步。這樣遲早會勝出。 我昨天做的全部工作就是對FogBUGZ的配色做出了小小的改進。挺好。我們的軟體總是在不斷變好。 如果我們的軟體每天都變得越來越好，就會有越來越多的客戶買我們的產品，這才是我最關心的事情。 在公司膨脹到Oracle那個級別之前，我們不需要考慮高大上的戰略。 現階段我們要做的，就是每天早晨來上班，然後想辦法說服自己，儘快開啟編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