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嵩：適時的技術才能創造巨大價值

“有點緊張，因為從來沒有在論壇上講過與學術無關的內容。”6月1日，南京“2014中國計算機學會青年精英大會”開始前，阿里副總裁章文嵩博士與同行半開著玩笑。精英大會每年舉辦一次，這次主題是“未來職業規劃”，章文嵩是第一個講者，他給自己確定的題目是“追隨興趣”。

“做過開源專案，曾在學校教過書，後來自己創業，現在阿里快5年時間，轉變過程中有一點思考，願意分享給大家作為參考。”從來沒有公開宣講過與學術無關內容的章文嵩，還是從技術經歷講起，“在學生時候就開始做LVS（Linux Virtual Server）開源專案，到現在有近10萬套系統在執行LVS軟體。”

章文嵩是Linux核心的開發者，開源專案LVS的創始人，這個能搭建大規模網路服務的程式已經有16年的歷史，完全免費提供下載，而同類商業系統售價每套高達3萬美元。

“有時和同事在窗邊聊天，看辦公室外面正在蓋樓，心想它建成後一百年都會在那。可是我們做的軟體呢？有時剛寫完需求就變了，新的模型一出來我們的東西也被替代了。雖然我們工作所要求的知識技能可能比蓋樓要求高，但我們工作成果的生命週期一般很短。”看到自己的程式已經有了16年的生命，被眾多系統使用，章文嵩總結道，“只要做得好，生命週期會提高，價值無法估量。”

但是章文嵩的創業卻沒有像這個軟體一樣產生預期的價值。

2000年年初，章文嵩在學校第一次創業。當時組建了豪華團隊，邀請耶魯大學畢業的4個MBA加盟，給股票和高薪，四五十人的團隊在北京、上海兩地辦公。

“那是個網際網路充滿泡沫的時代，天使基金投了350萬元，我們的公司花錢如流水，也沒有管理經驗。隨泡沫消失，公司也遇到了困境，沒有收入，無法找到第二筆投資。”

總結第一次創業的教訓和收穫，章文嵩說：“學會對公司的估值方法，編寫商業計劃書，股權安排上要謹慎。”

第一次創業夢想破滅之後，章文嵩回到學校。培養研究生，參與863課題，可以跟老師、師兄弟天南海北地聊天，學校寬鬆的環境讓人比較自在，但他發現自己的興趣還是在做有用的系統。

第二次創業開始於2003年，他和朋友一起嘗試做網際網路新東西。他們看到過去幾十年從大型機年代轉到PC時代，整個IT產業的格局發生巨大變化，曾經的巨頭像Cray、DEC、王安電腦等都消失或勢衰，取而代之的新巨頭有英特爾、微軟、戴爾、惠普等。他們相信這種智慧從中心走向邊緣的變革一定會在通訊產業發生，章文嵩相信：“只要在這個潮流裡做事，浪潮自然會把我們帶向遠方。”

在“精英大會”上，章文嵩展示了他們過去創業中所做的一些嘗試，從archive.org資料庫中找到當時創業的網站映象。

“開始時，我覺得SIP（會話初始協議）比較符合這種變化。2003年非典期間我獨自一個人在家寫了相關軟體，非典後收購了美國一個只有兩個人做這個產品的公司，我們當時有了SIP技術，但不知道做什麼產品。”章文嵩說，他們先做了聊天室軟體meet2talk，找使用者試用後發現熟人有話題時可以聊，不熟的人很難聊。然後美國團隊做了TelTel.com為熟人提供聊天的交流工具。

“2003年年底，我在中國主要做比酷網，大家可以一起來比誰的視訊、Flash和音樂作品更酷，2004年年初上線，可以上傳各種格式的視訊和音訊，網站流量很大，但當時流量成本很高，負擔不起，又沒有發現流量的價值。”由於商業模式也很模糊，章文嵩說這個專案很快擱淺了。轉而做P2P下載來解決流量成本問題，可是很快就出現許多盜版影片，好萊塢的律師函也隨之而來，章文嵩感覺到P2P下載很難從VC那裡融到錢。

TelTel從2004年6月推出後很受歡迎，但後端的SIP Proxy承受不了成千上萬同時線上的使用者，系統不穩定，兩位外國工程師相繼離開，章文嵩就接手解決穩定性和可擴充套件性問題，很快就有了200多萬的註冊使用者。後來，他發現使用者只願意為PC打到傳統電話或手機付錢，PC到PC必須是免費的，而通訊運營商拿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收入，運營商若要拿更多的話，他們也沒辦法，產品做到這個階段，章文嵩發現這個業務模式不成立。

“之後，我們為D-Link做Device 2.0，裝置通過我們SIP網路是永遠線上的；做了無繩數字電話，在出差時也可以通過家庭電話遠端接聽；還做了遠端數碼相框、遠端拍照實時傳送，以及家庭遠端監控系統等。”章文嵩和合作夥伴還做了下載播放盒，甚至可以建立個人電視臺，其他使用者可以訂閱，可是很快發現這在國內是政策不允許的。

“當時一些專案創新領跑市場，但一旦碰到問題，就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走，由於很難看清楚未來的方向，也很難堅持。陸續做了六七個專案，花費大量時間和錢。就像鑽井，是堅持在一個地方深挖油還是換個地方挖，在現實中很難選擇。”第二次創業，章文嵩有了更多的感受，“如果我們堅持下來，會有許多機會，但是當時缺乏相應的其他條件，堅持也是相當困難的。”

參加精英大會的都是計算機領域優秀的青年學者以及創業者，章文嵩通過自己的經歷告訴大家，創業要選擇經濟實力差不多的夥伴一起，大家價值取向也要差不多。

2009年7月，創業公司進展不順，章文嵩離開了。但對於下一步要做什麼並不清楚，只是覺得：“過去想的太大，不是顛覆這個就要顛覆那個，或許可以選一些小一點但能堅持很久的。”

他最終選擇到淘寶去工作。公司把散落在各個團隊的技術牛人給他，專心做核心系統的研發，包括專用計算、資料庫研發、核心、LVS與網路、影像搜尋、大資料儲存與處理、雲端計算等很多內容。

“技術可以創造巨大價值。”章文嵩舉了幾個例子，通過CDN（內容分發網路）的建設，節約了20多億元的建設成本；交易速度從原來最高每秒處理3000筆業務交易，提高到每秒4萬多筆，現在到每秒可處理10萬多筆。通過程式和系統優化，淘寶對於交易的處理，和銀行的基於小型機資料處理系統相比，幾乎是百分之一的成本，綠色低碳效果明顯。章文嵩帶領團隊建設的基礎平臺，支撐了2013年“雙11”351億元的成交額。

回憶兩次創業，章文嵩強調還是要追隨興趣，做自己擅長的事情，不然白白浪費時間。回頭想想，他覺得許多事情有自己的發展規律，應該用平常心對待創業。

在被問及如果時間倒流還會不會選擇創業時，章文嵩猶豫了一下，隨即回答：“因為過去做的事情無法再來，無法重新選擇，很難假設。”

李新玲 本文首發於《中國青年報》2014年6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