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Verso出版社將“離經叛道”的文學批評家、史丹佛大學文學實驗室的創辦人佛朗哥·莫雷蒂(FrancoMoretti)教授近年來的10篇文章以《遠讀》(distantreading)為題結集出版。“遠讀”是莫雷蒂發明的一種閱讀哲學,最早在他2000年的文章《世界文學的猜想》中提出書太多讀不過來?乾脆不用讀了,喂電腦吧!《連線》雜誌評價說,莫雷蒂做了許多書呆子氣的研究,包括以文字為材料繪製圖形、圖表、地圖等,如果他的新研究方法真的流行起來,會改變我們對文學史的看法。

文學研究者們不必去讀那些書,而是可以依賴電腦來處理或儲存大量資料,以產生新的見解。這是莫雷蒂1990年代從義大利來到美國任教後產生的想法。從20世紀初英國的瑞洽慈(I.A.Richards)、燕卜蓀(William Empson)到20世紀中葉在美國形成的新批評流派,注重文字內部的語言和結構、挖掘文字內部所產生的意義的“細讀”(closingreading)一直是英美文學界一種重要的閱讀方法和批評策略。莫雷蒂反其道而行之的戲仿是希望從更巨集觀的角度來看待文學:比如把1740年和1850年間出版的7000本英國小說的標題輸入電腦,來研究短標題為何更吸引人,形容詞為何不出現在吸血鬼和海盜故事的標題裡;把偵探小說的線索發展畫成樹形圖表;繪製各種題材的小說如何在出版市場上各領風騷……莫雷蒂堅信,文學研究已經成為所有人文學科中“最落後的領域”,他決意改變人們一直以來談論文學的方式。

將文字製作成圖表、繪製成地圖的想法並不新鮮。早在1946年,年輕的義大利耶穌會神父布薩(FatherBusa)就開始動手寫軟體來搜尋13世紀哲學家托馬斯·阿奎那的龐大著作了。3年後,他說服了IBM的創始人托馬斯·沃森(ThomasJWatson)贊助他的研究。

在沒有電腦的年代,學者們熱衷於語言的定量分析。2004年,谷歌開發出電子掃描器,可以將書籍數字化。不久後,谷歌的數字化檔案上線,全世界最大的5家圖書館與谷歌簽署協議成為其合作伙伴。數字人文不僅僅是將數字線上儲存,也包括了數字化繪圖、資料探勘等。文學有可能成為前所未有的大資料的寶藏。

小說家如何看待莫雷蒂的研究呢?《自由》的作者喬納森·弗蘭岑(JonathanFranzen)他對莫雷蒂的印象是“一個充滿激情和敏銳的學者,我不太相信他是來趕跑小說家和小說讀者的”。弗蘭岑同意莫雷蒂的看法過去對經典的研究是隨意而不成體系的。弗蘭岑指出:“經典只有那麼幾部,而一代又一代人都在努力從中解說出新的來。所以,談論普魯斯特如何偉大總是用那些方式。……使用新的技術,把文學作為一個整體看待,要比專注於複雜和特出的單個作品,更會是將來文化批評的一個方向。甚至,新技術可能是文學經典的解放者,讓經典們回到當時被寫作的那個語境裡讓人閱讀。”

傳統的文學研究者就沒這麼溫和了。82歲的耶魯大學教授、文學批評家哈羅德·布魯姆(HaroldBloom)稱莫雷蒂的“遠讀”是一種“荒謬的理論”。許多人認為,他把文學當作社會學視野下的文學史研究材料,而並不真的意在理解作品的含義,獲得獨特的個人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