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的生活和交往越來越離不開網際網路和科技,但是一提到網際網路和科技,那些專家、學者等權威人士卻常常要提一些大而廣之的籠統問題,反而忽略了問題的核心:任何科技的變革力首先依賴於起基礎作用的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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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芝加哥大學資訊學院副教授肯塔羅•託耶馬(Kentaro Toyama)在The Atlantic網站撰文指出,人們似乎把網際網路和科技看得太重了,以為其無所不能,可以達成任何事,包括消除貧窮,實現和平,帶來民主,但是作者卻認為,網際網路頂多就是一個有用的通訊工具,其作用之發揮歸根結底離不開使用它的人,而且它也不是社會變革的首要的、系統性的原因。

以下是文章主要內容:

“手機能幫著終結全球貧窮嗎?”“Facebook能促進世界和平嗎?”“網際網路能擊敗普京政權嗎?”

上述泛泛之談是最近發表的一些文章的誇大其談的大標題,這些問題既是誘導性的,也是誤導性的。你可以把緊跟在其後文章細細品讀一番,然後就不可避免地要說,這些文章要麼根本沒能回答其大標題提出的問題,要麼泛泛其談地扯了半天,結果卻回答了一個別的問題。

最近的一篇文章對此提供了一個最佳例證。“網際網路能擊敗普京?”是《紐約時報》一篇特約社論文章的標題,其作者是艾米麗•帕克(Emily Parker)。

帕克的這篇文章以新聞開頭,她說反普京人士阿列克謝·納瓦爾尼(Aleksei Navalny)因犯有刑事欺詐罪而被判處軟禁,結果他卻跑到大街上同數千俄羅斯人一道舉行抗議活動。帕克稱其為“俄羅斯頭號反對派博主”。

首先,她說納瓦爾尼“對普京政權構成了一個新的威脅”,因為他是“第一個把網際網路作為一個有效的政治反抗工具來使用的俄羅斯政治活動家”。 她聲稱,在納瓦爾尼之前俄羅斯不存在網際網路政治抗議,而且克里姆林宮認為網際網路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壓根不把它當一回事。 在納瓦爾尼之前,“網際網路僅僅反映出了俄羅斯民眾在面對俄羅斯政府時軟弱無力的網上現實”。帕克這一論斷純屬瞎扯,因為在納瓦爾尼發表部落格帖子之前,俄羅斯就已經有了很多網際網路政治抗議。克里姆林宮對此相當重視,要不然它也不至於部署“網頁軍團”來在網上釋出有利於政府的言論,從而為政府做正面政治宣傳。帕克說多虧有社交媒體,抗議者才可以“確保其不至於孤身一人走上街頭舉行抗議……對於政府在電視上公開發布的內容,網際網路可以提供不同的說法”。

然而,抗議活動終於還是萎靡不振,慢慢退去了。對此,帕克大大歸咎於公眾的冷漠態度:“光有網際網路還不足以成氣候,也就推翻不了普京政權。”

那麼,帕克最終到底怎麼看待網際網路?如果你逐條列舉她的觀點,就會發現網際網路頂多就是又一個“政治抵抗的有效工具”,一個“僅僅反映網下現實”的場所,一個“電視上的官方陳述的不同版本”,一個其“權力並不僅僅是‘虛擬的’”實體,以及一個“不足以克服公眾冷漠”的東西。作為總結,她對其文章的標題“網際網路能擊敗普京嗎?”的回答是“能!不能!也許能!也許不能!”誰知道呢!

也是醉了?但問題是,導致俄羅斯發生變革的真正原因並不來自於網際網路,對此,帕克本人也予以承認。她說政治變革可能來自於“動盪不定的俄羅斯經濟”。這是一個讓人完全滿意的回答,但是如果這樣的話,為什麼她的文章要聚焦於網際網路?她總結說,“多虧有網際網路,納瓦爾尼及其支持者在革命形勢到來時就將有一柄可以興風作浪的‘大劍’。”

換句話說,網際網路不是民主改革的原因,但當俄羅斯人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大有不得不群體而反抗之感觸時,卻可以是一個便捷的工具。當然,如果俄羅斯人們果真一致認為到了該和政府對著幹的時候了,真的有人傻到認為沒有網路連線就能讓他們偃旗息鼓嗎?兩年前,網際網路並沒有阻止敘利亞人叛亂。

我並不是想要點名道姓,對帕克吹毛求疵。在今日之輿論中,人們對網際網路之作用犯糊塗就像通病一樣,到處流行。對此,部分原因是我們我們一直在不斷提出錯誤問題。形如“網際網路能做X嗎”的問題可以被分成兩類。一類問題問得很好,很有道理:這些問題從科技立場出發,問網際網路可以做什麼。網際網路能夠在博伊西( Boise)、愛達荷(Idaho)、鄂木斯克(Omsk)以及俄羅斯之間提供一個靈活的、多用途的、近乎實時的通訊渠道嗎?當然可以。它能夠從X點向Y點發射物質嗎?當然不能。

歸在錯誤類別的問題詢問網際網路可否引起積極的社會變革。網際網路能夠促進世界和平嗎?網際網路能夠終結貧窮嗎?網際網路能夠擊敗普京嗎?在最基本的層面,答案顯然是不能。無論是推進世界和平,抑或是終結貧窮,還是把真正的民主帶給俄羅斯,靠的都是人民,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除非你把“網際網路”界定為技術加上使用它的人,否則網際網路充其量就是一個無聲無息的工具,僅僅是一個通訊渠道而已。

然而,如果那是問這類問題的人想要表達的意思,那麼他們問得就太沒水平了。至少在我看來,他們顯然想要表達深層次的東西:網際網路的持續普及和使用能夠改變人與人之間的力量對比差距,以致於它可以系統地引起更多的和平、更少的貧窮或者更多的民主嗎?人們對這類問題的回答是一成不變的,那就是,不一定!

它取決於起基礎作用的人力,取決於誰掌握著什麼樣的技術,取決於其他形式的權力的大小,比如說,列舉兩個重要的,經濟力量和軍事力量。而且,它還取決於很多別的因素,難以盡舉。但是,如果人們的回答是“不一定”,那就意味著人們承認網際網路不是造成此事物或者彼事物的首要原因。俄羅斯的政治力量對比格局不以網際網路為基礎,而依賴於俄羅斯人民對普京的歡迎程度,依賴於普京是否冷酷無情,依賴於俄羅斯的經濟,依賴於俄羅斯人民的期望,以及依賴於其他很多因素。這些因素中的大多數與可供使用的通訊渠道毫無干系。網際網路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絕可能是實際的政治變革的首要的、系統性的原因,它頂多是一盞引航之明燈。

誘導性的問題是一個包含有假前提的問題,只要你正面回答,就沒辦法繞開其中的假前提。“你停止虐待你的妻子了嗎?”如果你回答“是”,就說明你間接承認自己之前有虐妻劣跡;如果你回答“否”,就說明你依然在對你的妻子進行家暴。“網際網路能擊敗普京嗎?”或者更一般地說,“技術X能夠引起社會變革Y嗎?” 如果你回答“是”,就說明你把技術看得太重了,當成神了;如果你回答“否”,就說明你在否認技術的作用,把技術看得一無是處。

這些問題是誘導性的,因為核心問題根本就不關乎技術,正如帕克就俄羅斯問題所意識到的,“什麼樣的社會、經濟以及政治狀況可能共同改變俄羅斯人民呢?”

自 網易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