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時代身後事:人沒了 網路資料怎麼辦

發表於2014-04-02

沃頓名譽退休金融教授傑克·古藤泰格(Jack Guttentag)並不是一個不正常的人,但他卻經常會認真思考一個問題:當他去世後,他在個人和專業領域的數字資產將會何去何從?90高齡的古藤泰格經營著一家名叫The Mortgage Professor的網路公司,專門針對家庭貸款問題提供建議。

“我短期內還不想死——我制定了5年的商業計劃——但我對待這件事情時,必須表現得像是時日不多一樣。”古藤泰格說,“這並不容易。”

古藤泰格已經給妻子寫好了一份書面檔案,指導她如何與兩位合夥人和律師商議後,將網站賣掉。近幾年來,他收到過很多收購要約,但古藤泰格卻從來都不想放棄這份事業,也不想給別人打工。(他預計這家有著多個註冊商標和域名的公司,將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增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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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藤泰格的辦公桌上擺著一個厚厚的資料夾,裡面有一大摞檔案,密密麻麻地列出了各個網站上的ID、PIN碼和密碼。他還將多年來拍攝的幾乎所有照片都做了數字化處理,不僅儲存在他的電腦上,還在雲端計算服務Dropbox上保留了副本。但其中並未包含其他家庭成員給他的家庭照片。“我兒子拍了一些,還為我的90歲生日聚會製作了一份幻燈片,但多數仍在我辦公室的盒子裡放著,這讓我很內疚。”古藤泰格指出。

在當今時代,幾乎所有人都在逐漸增加上網時間,從而創造了一份壽命超過其本人的資料遺產,這也不可避免地給身後事帶來了新的挑戰。不光是古藤泰格這樣的消費者希望在生前整理好自己的虛擬資產,財產律師們也在研究數字所有權的構成狀況,科技公司同樣在提供新的服務來處理數字時代的身後事,社交網路公司則紛紛構建各種平臺來幫助人們弔唁死者。

“標準在進化,”沃頓法律研究和商業倫理教授安德里亞·麥特維辛(Andrea Matwyshyn)說,“今後幾年將會形成一個反饋迴路:消費者的技能將會增加,企業也將簡化模式,而法律行業同樣會形成規範化的財產規劃。”

  數字時代的身後事

根據市場研究公司eMarketer的報告,美國成年人去年每天的上網時間大約為5小時,2012年為4小時31分,2011年為3小時50分。社交媒體網站在其中佔據了很大比例:市場研究公司Ipsos Open Thinking Exchange的資料顯示,18至64歲的美國社交網路使用者表示,他們每天使用社交網路的時間為3.2小時。皮尤研究中心的報告顯示,將近四分之三的美國成年網民使用社交網站,其中42%的成年人目前使用多個社交網站。

“我們已經太過依賴數字通訊和社交媒體了。”麥特維辛指出,“對很多人來說,他們的數字身份與物理身份旗鼓相當,有些時候甚至更加重要。”

然而,卻很少有人對自己去世後如何處理這些數字身份或網路資產作出安排。2012年,美國聯邦政府在個人金融推薦列表中增加了“社交媒體意願”一欄。政府建議人們制定一個網路資產執行人,負責幫助使用者關閉電子郵箱、部落格和其他網路賬號。此人還將執行死者對社交媒體資料的處置意願:既可以完全關閉,也可以繼續保留,以供親友回憶。

多數科技和社交媒體公司都針對使用者身故後如何處理他們釋出的網路內容,制定了相應的政策。畢竟,我們的數字資產——我們釋出的照片、我們起草的郵件和我們發出的狀態更新——本來就不僅僅屬於我們自己。這些內容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屬於Twitter和雅虎等負責儲存這些資訊的公司。

“企業的角色很微妙。”麥特維辛說,“一方面,由於他們要處理數量龐大的獨特請求,會消耗大量的時間和金錢,所以資源會受到侷限。另一方面,當使用者離世後,滿足他們家人的需求是符合道義的事情。況且,這類業務也蘊含著機遇,可以以此提升自己的聲譽。”

例如,谷歌從去年開始就推出了不活躍賬戶管理器功能,允許使用者自行決定其身故後如何處置他們的賬戶。與此同時,一旦可以提交死亡證明的副本,Twitter便會應財產執行人或直系親屬的要求關閉相應的賬號。Facebook也會應資產執行人的要求刪除賬號,或者繼續保留,以供親友紀念死者,甚至允許他們繼續在上面釋出評論、照片和連結。

雅虎旗下的Flickr採用了母公司的服務條款:一旦使用者身故,其賬號及賬號中的內容都將作廢。谷歌旗下的YouTube則遵守谷歌的規定。Facebook旗下的Instagram表示:“一旦Instagram使用者死亡,請與我們取得聯絡。”

例如,使用者可能在其過世的叔叔的頁面上回憶他的生日。或者,還有人會在朋友週年祭之際“訪問”好友頁面。“以往,我們會圍著墓地紀念死者,但現在,我們可以在社交媒體上使用新的溝通方式。”沃頓市場營銷教授大衛·貝爾(David Bell)說。

“無論是人與人之間,還是文化與文化之間,喪事都有很大差異。”貝爾指出,“但我們希望看到禮貌得體的新風俗,並且希望能夠湧現出不同的平臺和工具來供人們寄託哀思。家人應該可以永久保留這些東西。”

但線上紀念同樣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誰負責監護這些資料?誰可以獲得訪問權?誰有權決定應該包含哪些內容?這決定涉及哪些因素?加州大學歐文分校資訊學博士候選人傑得·布魯貝克(Jed Brubaker)的研究方向是數字身份、社交媒體和以人為中心的計算,他對數字遺產的相關問題很感興趣。“在談到Tumblr、Twitter、Facebook、Instagram和其他擁有大量使用者的準公共社交媒體時,所有權問題仍未得到解決。”他指出,“我們的虛擬物品是否始終被視為‘資產’?”

倘若不是資產,那究竟是什麼?“是通訊。”他說,“他們在Facebook或Twitter中討論了內容。原本短暫的通訊現在卻可以保留下來。它可以被記錄下來,留下數字痕跡。”

  數字遺產商業化

包括Facebook時間軸或數碼照片在內,我們絕大多數的數字資產除了情感因素外,並沒有太大價值。但德克薩斯科技大學法學院教授蓋瑞·拜耳(Gerry W. Beyer)認為,即便如此,仍然需要對其展開細緻的資產規劃。他表示,以前,人們會繼承各種手稿、回憶錄、相簿和發黴的檔案及簡報。“但現在,很多人都不再擁有這些可以傳承的物理資產,所以這些東西將會消失。”

當然,還有很多方法可以把這些數字資產變成實體物品。例如,你可以下載電子郵件,然後儲存在電腦磁碟中,或者儲存到光碟或優盤裡。你甚至可以把它們列印出來。但有多少人會這麼做?每當拜耳出席會議時,他都會問聽眾:“有多少人沒有把有價值的照片列印出來?”幾乎所有人都會舉起手來。“如果你不這麼做,你深愛著的人或許就會失去訪問權……如果你在意數字資產在你死後的狀況,包括你的照片、你的家庭錄影和你的電子郵件,你就必須早做計劃。”

當然,某些數字資產無論是在現在還是未來,都擁有巨大的經濟價值,例如域名或能夠創造收入的部落格。《魔獸世界》和《第二人生》等網路遊戲中的賬號或虛擬道具同樣擁有可以量化的價值。

但數字資產也各有不同,例如,個人的iTunes音樂庫和Kindle書庫也都屬於數字資產。如果你擁有大量的數字圖書,那麼轉移使用權就會受到限制,而且會被密切監控。“從技術上講,你並不擁有這些內容,”貝爾說,“你擁有使用權,而這種使用權會隨著你的去世而消失。但如果這些歸一個信託所有,你的受益人或許可以繼續使用它們。”

飛行里程數和酒店積分雖然也屬於數字資產的一部分,但卻面臨著一些棘手的問題。麥特維辛表示,這些資產受制於使用者與企業簽訂的合同。多數合同都明確規定了里程數和點數歸使用者個人所有,除非得到公司特批,否則不能與他人共享。“航空公司或酒店有可能會滿足遺產轉移的要求,但他們也有權拒絕,他們可以說:‘我們對您失去親人的遭遇深表同情,但這些點數已經無效。’”她指出。

越來越多的公司在尋找各種方式,利用這種數字遺產賺取收入。雖然多數數字內容都只是寄託了情感因素,但並不意味著它們沒有經濟價值。“恰恰相反。”沃頓市場營銷教授皮納·伊爾迪裡姆(Pinar Yildirim)說,“比如,你今天上傳了一張照片,等到100年後,你已經去世很長時間,你的曾曾孫希望要得到這些照片。那時,任何企業或許都希望收回儲存這些數字內容所支付的成本。”

包括E-Z Safe、Estate++和SecureSafe在內的一些公司,都扮演了數字內容倉庫的角色。他們提供了虛擬保險櫃業務,幫助使用者儲存使用者名稱和密碼。一旦使用者身故,這些資訊就將轉交給指定的繼承人。

“在一個深愛的人去世後,通常情況下,家人或朋友會想要獲得他們的數字資料,包括他們的社交網路、電子郵件,或者,他們只是想要為某些網路賬號支付費用。”德克薩斯科技大學的拜耳說,“但如果沒有規劃,企業可能需要數週、數月、甚至數年才能授予這種許可權。”

其他公司也在努力幫助使用者獲取身故親友的數字資產。例如,Webase公司就可以幫助人們在Snapfish或Shutterfly等網站上找到紀念照片、已經獲得的航空里程數和酒店點數、Facebook(62.622.383.95%)和LinkedIn(187.963.021.63%)等社交網路上的個人互動,以及亞馬遜(342.996.621.97%)、PayPal、Netflix(364.6912.663.60%)或eBay中的個人賬號。“他們本質上是搜尋公司,目的是搜尋網際網路上符合要求的內容。”拜耳指出。

美國身份盜竊和隱私專家約翰·希利奧(John Sileo)表示,還有一些企業則專門幫助家人獲取已故親人的電腦或賬號訪問許可權。“例如,你的配偶或父母去世了,你需要進入他或她的賬號,但提供服務的企業不允許你這麼做,因為你沒有被列入該賬號,或者你沒有委託書。這時,你便可以向所謂的‘文明黑客’求助,他們可以潛入你擁有合法權利的賬號。”希利奧說,“有些人可以通過在幕後從事這些事情賺到很多錢。”

但這恰恰是鮐背之年的古藤泰格希望避免的情況。正因如此,他才提前準備起自己的在數字時代的身後事。“我不想等到自己死後,還要讓妻子和孩子去處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他說,“如果我明天就不在了,這份保證無法完全實現,因為我還沒有處理完。但2014年應該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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